()周文和沉默了良久,突然擡頭問道:“你想做皇帝?”
深夜來訪,又極力勸說自己借兵給他,難道他想殺了李進簡然後繼任新君?
外面的老奴聽了,不由爲自己的主子這般直接而捏了把汗。世子爺啊,就算你跟賢王爺關系再好,這事也不好明着問吧。
大家心裏清楚就行了呗。
李延年對周文和的懷疑似乎并不氣惱,隻是面色淡然的說道:“我不想做皇帝,也從沒想過要做皇帝。我隻想救出聖上和太子。”
世人皆以爲他和李進簡作對,是爲了那位置。白日裏他才帶了三百多的兵士,就把皇城上的弓箭手全給引出來了。明日再要多出幾十倍的兵士來,隻怕會激的李進簡親自上城樓對他宣戰。
“聖上和太子不是已經……”周文和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他們還在宮中?是被軟禁了嗎?”
因爲首陽王府擅自調兵的事情需要京中的動亂做掩飾,所以他對京中的消息也了解了一些。原本以爲聖上和太子早已罹難,如今看來,竟另有玄機?
李延年點了點頭:“他們還在宮中,也還活着。但沒有被軟禁。”
隻是藏了起來了,沒讓那兩個孽畜找到而已。
因爲不管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都隻在内皇城搜查過,卻從沒想過皇帝早就出了内皇城,藏在了外皇城的宗正府内。或許二皇子曾有過懷疑,也派了人去敲打明秀宮的牆壁,但他還沒來得及發現其中貓膩時,就被李進簡給趕了出去。
周文和想了想也猜了個大概:“他們藏在你知道的地方?你确定他們還活着?”
可若是這兩人還活着,爲什麽不直接站出來,好粉碎了李進簡的陰謀呢?
李延年似乎知他所想,便多說了幾句:“雖然活着,但傷勢比較重。”
太子還好些,皇帝卻是昏昏沉沉的情況很不好。這種時候出頭,不是等着李進簡悄沒聲息的将他們給處置了麽。反正内外皇城都關着呢。皇帝和太子到底是怎麽死的誰也不會太關心。
大家隻關心誰活下來了,誰又繼位當了皇帝而已。
隻是周思敏也躲在了李氏的祠堂裏這事讓他覺得有些意外。這就說明,對方也是通過那密道逃出來的。不過他的人也隻能看了個大概,卻不敢也沒時間上前與他們相認。否則這裏面的故事李延年這會兒也應該知道了。
“所以你想先勤王救駕,然後再借聖上的手處置了趙王?”周文和說道:“趙王若是被處置了,王家勢必會被連累。王青鴻爲了保命就會将孝南抛出來……”
到時候他們才能知道孝南被藏在哪,才能将他救下。
至于王青鴻是死是活,還要看天意如何。
他很快就将李延年的想法給弄清楚了,并且從心底裏也已經認可了。
“我借給你一半。”于是他果斷的說道:“也隻能是一半。”
另一半要圍着這莊子,防止王青鴻逃脫。
“一半有多少?”李延年問道:“可有五千?”
五千是他的最低線,再少就不能成事了。
周文和有些臉紅:“不止……大概有一萬多吧。”
聽說周孝南被王青鴻給捉住、且折磨不止後,他的父親首陽王差點沒氣昏過去。跺跺腳就要将嶺南的軍隊都調了過來。還是府裏的老人多番勸說之下,才讓老王爺松了口,隻派了兩萬軍士北上。
原本周文和還覺得人少,但是被李延年這麽一問,他又覺得動靜太大,隻怕會叫對方将來難辦。
不過李延年聽了,淡淡的臉色卻終于現出了一絲笑意,語調認真的說道:“本王先替聖上謝過首陽王府了。”
周文和有些不适應李延年這般客氣的态度,撇過視線,面色赧然的說道:“不用謝……我們隻是爲了孝南。”
若不是需要一個借口收拾尾巴,老王爺覺不會攪合到這場宮變裏來。反正最後不管是誰當了皇帝,他們首陽王府的地位都不會動搖的。
相反,一旦參與到這裏面來了,日後反而容易被清算。
兩人達成了一緻,周文和便将外面偷聽的奴才叫了進來,讓他去找韓都護過來。
那老奴聽聞皇帝和太子還活着,自然也不願那和王家有舊的李進簡繼任新君的。他應了一聲是,然後便親自去請韓都護過來。
不一會兒,一個身量中等的青年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世子爺。”那人朝着周文和行了個禮。
“這位是韓都護。”周文和便替屋裏的另外兩人介紹道:“這位是賢王爺。”
韓都護便又上前給李延年恭敬的行了個禮:“下官見過賢王爺。”
語調有些澀然。
李延年細細打量了對方幾眼,然後道:“韓都護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爲,實在是叫本王驚訝啊。”
首陽王府與趙王、齊王府不一樣。趙王和齊王的都護頂多就是訓練訓練王府的侍衛,多培養幾個能看家護院的家丁而已。人數上也有限制,根本就成不了大器。
首陽王府就不一樣了。他們世代控制着嶺南的兵權,便連皇帝也輕易動他們不得。所以其王府幕僚的地位和重要性也比一般的幕僚要高許多。像韓都護這樣年紀輕輕就統帥幾萬兵士進京的,還真不多。
聽到李延年誇贊他,韓都護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紅通通的憋了半天也沒回上一句話。
“韓都護與我一起長大。”周文和見韓都護有些羞澀,似乎是不會說話的樣子,便替他解釋道:“我們是表兄弟。”
兩人的母親是親姊妹,年紀又都差不多,所以關系很是親密。
李延年了然,怪不得首陽王這麽信賴此人,原來是一家人啊。可是這韓都護的性子,也太内向了點。跟人說句話都會臉紅的人,也能上戰場殺人?
“王爺要的人,我讓表弟給你帶過去。”周文和見到李延年的樣子,便又解釋道:“他雖然性子有些腼腆,但是從沒在戰場上誤過事。”
就好像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一樣,平日裏還是羞澀腼腆的大男孩,一上了戰場就變成了兇神惡煞的殺人狂魔。周文和這兩年住在嶺南,早就習慣了對方這個模樣。
韓都護聽了,頭垂的更低了。
李延年便不動聲色的說道:“有你這話,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就算對方是個草包,隻要将那一萬多人往皇城門口一拉,光是聲勢都能叫裏面那位吓趴下了。再者,宮中的禁軍久不見血腥,隻怕都不用他們動手,就會有人主動開了城門将外皇城拱手讓人。
那位姓米的可不是什麽堅貞之輩,比起江左梅郎,可真是差遠了。
也好,就讓他那位堂兄見識一下,将禁軍一分爲三後的隐患。京中兵力原本就少,分兵後雖然互相挾制,卻也是同時變弱。而無論是首陽王府還是平西侯府,隻要揮軍進京,拿下京城便易如反掌。
想到這裏,他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周文和。雖然這一次首陽王府救駕了,但是肯定會給皇帝留下深刻印象,更會讓皇帝事後回想起時越發的忌憚他們。
不過李延年卻并不後悔。這江山終究是李家人的。首陽王府既然敢悄悄調兵入京,就證明他們心裏已經不怎麽将皇帝放在眼裏了。若是現在不重視,将來君臣之間的力量颠倒,這江山定會易主。
所以這一次,他們真應該感謝一下王青鴻。不過隻怕王青鴻那邊也沒料到,首陽王府爲了對付他,竟然會派出這麽多的士兵來吧?
“你那一萬多兵士,準備何時出發?”李延年又問韓都護道:“可要休整一下?”
韓都護看了看焦急的周文和,心想自然是越快越好。他們這邊越快的完成任務,世子這邊才可以盡快的救出小少爺。
“回王爺,我們的軍隊随時都處在待命狀态。”他便回道:“哪怕是現在,也能就地拔營出發。”
而且黑漆漆的,有利于他們隐藏行蹤,不讓旁邊的王青鴻有所警覺。
李延年點了點頭,笑道:“那就現在走吧。這裏離皇城也沒多遠,天亮前絕對能趕到。”
就這麽将借兵的事情給定了下來,然後起身與周文和告辭。
周文和親自将人送到了大門口,卻什麽也沒說。韓都護立即将宿在外院以及田莊上的士兵召集了起來,用粗布将馬蹄包起,然後悉悉索索的跟在了李延年身後,一聲不吭的朝着京城湧了過去。
對于皇城外頭的襄平城,李延年控制的極其霸道,即使這會兒還在宵禁,但隻要李延年出現了,甭管他後面跟了多少兵,就沒人不給他開門的。
一萬多人就這麽悄沒聲息的摸到了皇城牆根下,裏面的禁軍卻還是一無所覺。李延年使了個手勢将那韓都護叫到身邊,然後到:“你我各帶五千兵馬,你去威吓北門;本王去進攻南門。”
宗正府離南門比較近,要想盡快救出皇帝和太子,自然要選一條最便捷的道路出來。
韓都護聽了,連忙就應了下來,然後将一隊人馬分成兩隊。各自分了頭去找那對應的城門。
李延年看着留給自己的士兵,心裏便有些異樣。
他還是第一次帶領着别人練出的兵力去征戰的呢……
當然,用征戰可能嚴重了點,他是去救駕,去勤王的。
目光微凝,他揮手命令道:“跟本王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