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一邊又叫後面的人跟上,然後腳步一轉,就帶着人沿着遊廊一路往南走去。等走到南面的院牆邊時,郁正德這才發現,平日裏砌的高高的院牆此刻已經坍塌了大半,那些士兵們穿過這院牆時,擔架都沒抖一下,就像跨過一道低矮的門檻,輕輕松松就走了出去。
郁正德跟在後面看的膽戰心驚,卻見賢王府的侍衛個個訓練有素,即使是在滿是碎石的路面上擡着擔架走,卻依然步履如風,穩健非常。
一行人連續穿了兩堵坍塌的牆壁後,才遠離了大火的封堵,在火光的照耀下左右閃躲着偷偷從南門溜了出去。
将軍府的下人們要麽去救火了,要麽就是偷偷逃到了遠處,南門這裏竟是無一人看守,讓那些原本還想試試手的侍衛們很有些無趣。
出了門,一行人又往東走了好久,才見到巷口停着一輛黑漆漆的馬車。馬車周圍埋伏了十來個侍衛,見到陳琳等人過來後,他們方才顯身走了出來。
郁正德心裏一松,便見那擡着擔架的幾人腳步不停,幾下就沖到馬車前面去了。
“陳管家,他們怎麽不上馬車?”郁正德急着問道:“他們這事要往哪裏去?”
不怪他不擔心,那擔架上擡着的可是他父親!
陳琳卻低低斥了他一句:“你慌什麽!你父親的身體能到這馬車上颠簸嗎?還不如他們用擔架擡的穩當!”
再說了。就這麽一輛馬車,又能塞上幾個人?
停了停,見顧西庭已經上了馬車。他又對着郁正德催道:“還愣着幹嘛?快上車啊!你是不是以爲那郁宗陽是個傻子啊?還站着這裏等着人家來追你?”
郁正德被訓的沒脾氣,雖然心中擔憂萬分,卻還是乖乖的上了馬車。在掀起簾子進入馬車前,他不自禁沖着将軍府又回看了一眼,便見那片天空上的火焰已經小了許多。
估計這火勢是被控制住了,這樣也好,至少不會連累将軍府左右的鄰居。他這樣想着。弓腰進了馬車。
他原本還懷疑那些架着擔架的跟不上他們的馬車。但當他真的上了馬車後,才發現馬車的速度也不快。如此一來。他不由擔心後面會有追兵追來。悄悄瞥了一眼陳琳和顧西庭,見這二人都是一臉的鎮定模樣,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馬車平穩而沉默的在京城的夜色裏行駛,期間不時會遭遇到夜巡的士兵檢查。就這樣走走停停。差不多又過了半個時辰,馬車才真正停了下來。
郁正德還沒下馬車呢,便聽見了大哥的哭泣聲從馬車外傳來。
原來被擡在擔架上的郁老爺子也到了。
郁正身一邊嗚咽哭泣,一邊将那些侍衛往屋子裏領去。對從馬車上下來的陳琳一行人卻是連招呼也沒打一聲。
郁正德見狀怕陳琳和顧西庭心裏不舒服,便急忙解釋道:“家兄憂心父親的身體,沒注意到兩位下車。還請兩位莫要介意……”
沒想到陳琳根本就不在意,反而擺擺手打斷了他道:“你莫要多說,我們都理解。”
顧西庭也是點了點頭:“令兄孝感動天,在下十分感動。”
不像他。子欲養而親不待,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
看着兩人真誠的表情,郁正德這才相信這二人是真的不在意。便急忙躬身迎着兩人往主院走。
得知郁老爺子回了府,盡管還沒有清醒,卻也讓郁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舒了一口氣。府内處處都點着明亮的燈火,尤其是主院内外,無論是壁角還是廊下,燈燭輝煌、亮如白晝。兩邊路上還有引路丫鬟提着的瑩瑩燈火。随着人們的腳步在園子裏一路遊移。這些暖黃色的燈火照在人的臉頰上,便是平日裏再淩厲的人都顯得柔和了幾分。
“顧先生。還請您看看家父的情況。”郁正德将陳琳和顧西庭帶進主院後,便急忙拉着顧西庭往兩位老人所住的廂房走去:“還有家母,也是一直昏睡未醒。”
不過等他進屋後,卻見倉氏雙眼睜的大大的正倚靠在臨窗的軟榻上,見到郁正德領着陳琳和顧西庭進了屋。她便掙紮着要起來謝恩。
“老婆子謝過兩位先生的救命之恩……”她在周思敏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下了榻,顫巍巍就要彎了腰拜下去。
顧西庭有些不知所措,而陳琳則立刻往前走了幾步,托住倉氏的身子不讓她行禮,嘴裏叫着:“哎呦老夫人,您這是幹什麽啊!您是不是想讓老奴和顧先生折壽啊!當不得當不得啊!”
倉氏雙眼含淚:“若不是兩位相助,郁家的名聲就全毀了。您二位是咱們郁家的大恩人,自然當得老婆子這一拜……”
說着又要往下彎腰。
弄得陳琳一下子急了,無奈的往地上一跪,仰頭說道:“老夫人,您再這般逼着老奴,老奴就隻能跪在這裏了。”
倒讓顧西庭看的有些怔愣。
倉氏一慌這才作罷,忙叫人将陳琳扶起來。
“母親……”郁正德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此時便忍不住提醒道:“父親那邊的情況不好,您就别再這裏耽誤了。還是早些請顧先生幫着看一看吧。”
雖然說禮多人不怪,但也要分情況吧。郁老爺子那邊可等着救命呢!
“對對對!”倉氏聽了,便急忙對着顧西庭道:“煩擾顧先生了。”
衆人便将目光都落在了顧西庭的身上。
顧西庭這才往床邊走去。郁正德則跟在對方身後,幫忙提着藥箱。
“我剛才和郁二哥說了,因爲怕老太爺清醒後疼痛難忍,才沒有弄醒他。”他一邊走一邊對着房間裏的人解釋道:“如今老太爺回來了,我先給他接骨,等固定好了再施針将其喚醒。”
說着便親自将郁老爺子手上的左臂和右腿上的夾闆給取了下來,仔細的查看了半響,推拿揉捏、提案端擠,動作熟練而流暢,不一會兒又将夾闆重新又固定了上去。
不過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這讓屋子裏一直關注着他的衆人不自覺又将心往上提了提。
“怎麽?”陳琳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好?”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救回來的人最後卻沒活成。
顧西庭搖了搖頭,擡頭望了郁正德一眼,低低說道:“有些話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們,但又怕老夫人一時間接受不了。要不……咱們出去說?”
郁正身和郁正德的心往下一沉,對方這般遮遮掩掩的,難道說父親這手和腿都好不了了?
倉氏卻不願被人瞞着,拍了拍床榻:“就在這裏說!顧先生,隻要不是這老頭子要撒手人寰了,旁的事情老太婆都能接受。您說吧!”
話雖然這麽說,但她卻緊緊抓住了周思敏的手,顯然心裏也是極爲緊張的。
郁正身和郁正德聽到母親這麽說,雖然有心勸解卻又怕對方反對。隻好默默的低了頭不肯說話。
顧西庭見狀便歎了一口氣,然後道:“老爺子的傷勢是可以恢複的。不過他這手上以及腿上的傷和身上其他地方的傷不是同一個時間受的。他這手腳應該是在頭被撞傷之後又過了半日的時間,才又撞到其他地方後折斷的。”
頭上被撞了半日後,郁老爺子已經被郁宗陽接到了将軍府啊……
“先生的意思是,家父這傷是那郁宗陽後來弄的?”郁正身艱難的問道:“可他爲何要那樣做。家父明明都昏過去了啊……”
這也太殘忍了,他怎麽下得去手的!
顧西庭搖搖頭:“我不知道老爺子這傷是不是郁骠騎後來弄的。但是我知道老爺子第一次撞擊後雖然昏倒了片刻,但是他後來肯定是醒過來一次的。第二次昏倒則是因爲疼痛所緻,至今還不醒跟他頭上的傷沒有關系,乃是身體在受到巨大的痛楚時而采取的一種保護。”
所以那周大夫不能讓郁老爺子醒來。因爲他把郁老爺子昏睡的原因搞錯了。
“他一定是覺得父親光是昏過去還不夠。”郁正德緩緩說道:“隻有再加上手腳都被折斷,咱們才能投鼠忌器,完全聽他擺布。”
“太過分了!”倉氏聽了,果然是氣的不行:“這等禽獸行徑,簡直天理難容!”
幾個小輩聽了,也俱是捏緊了拳頭暗暗咒罵那郁宗陽。
周思敏害怕倉氏再氣出個好歹,便不停勸她:“還好外祖父已經被接回來了。不然被那等惡人控制着,還不知道這暗地裏要吃多少苦呢。”
一席話說得郁正身和郁正德又暗暗自責了一番。都怪他們不夠果斷啊,若是知道那郁宗陽竟這般狠辣,他們就是拼着郁家的名聲不要也必須要将對方告到宮殿上去。
而倉氏則轉怒爲悲,忍不住就流下淚來:“我郁家這是做了什麽孽,竟要遭此大難!老頭子一輩子教書育人,從不與人結仇,卻還是引來了這居心叵測的畜生觊觎!”
在清醒的狀态下生生被折斷手腳,最後竟痛到昏迷,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郁家的幾個子孫聽到母親哭訴,便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自責,全部都跪了下來。長輩遭此大難,全是因爲他們這些晚輩無能!
“額……”顧西庭見狀不由就爲難起來:“我告訴你們這些,其實是想說郁老爺子其實是很怕痛的。所以想請你們做個主,決定一下是否要在現在就喚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