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敏聽了這話後,心裏沉甸甸的一點與有榮焉的感覺都沒有。她反而覺得郁小仙格外可怕。
“她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她微微垂了頭,露出白皙的脖頸,自言自語的說道:“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倉氏聽了這話後,臉色一變,也想起了三年前周思敏差點被郁小仙毒死的事情。這醫術用的好可以救人,用的不好也可以傷人的。這麽一想,她不由想的更多更深,比如說秦芳芷莫名其妙的就胖了起來,比如說秦家那個老夫人莫名其妙的啞症。這些事怎麽就恰好都發生在郁小仙嫁到開國侯府之後呢?
所以說什麽事都經不起仔細推敲。倉氏越想越覺得驚悚,越想越覺得郁小仙身上的嫌疑很大。
而郁嘉琪卻沒聽到周思敏的話,也沒注意到倉氏陰晴不定的臉色,還在那邊說個不歇:“然後京城裏那些久久不孕的貴婦人就全都瘋了一樣,到處托關系想要從姑姑那裏求個藥來。就連你那堂姐,就是嫁到趙家的那個,不也求到表哥頭上了麽。”
停了一下,她突然覺得有些尴尬:“隻是沒想到表哥那麽記仇,到現在都不肯原諒姑姑呢。”
室内的空氣微微滞澀了一下。
周思慧嫁到趙家已有三年,期間懷過一胎,卻沒保得住。突然聽聞郁小仙有此神奇的醫術,頓時就求到了周思文的身上。
隻可惜周思文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就拒絕了。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倉氏原本就臉色不好,這會兒的不悅就更明顯了:“明明是你姑姑不肯親近思文,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思文不肯親近你姑姑了?你别因爲你娘得了她的好處,就處處替她說好話。這十幾年來,她是怎麽對待思文和思敏的,我這個老婆子看的一清二楚!”
一席話說的郁嘉琪臉色羞紅,低着頭再不敢多話了。倉氏說的沒錯。因爲郁小仙有着送子觀音的美名,郁家的兩個媳婦如今誰都要向着對方說話。而郁小仙也當真是有些本事的,周氏才懷孕三個月後,王氏也懷上了。如今正是剛剛有反應的時候。雖然整個人都吐得發暈了,情緒上卻是一直欣喜而快活的。
要知道自她生下郁嘉琪後,就再沒有過孩子了。原本還想着自己有兩子一女,也算是能交代過去了。但那隻是沒辦法懷孕時對自己的安慰之詞。她真正的想法卻不是那樣的。在這樣的時代裏,女人生的孩子越多,地位就越穩。原本沒辦法也就算了,如今有了捷徑後誰還不想走一走呢?
“外祖母,表妹也沒說什麽空話。您這突然就氣起來了是怎麽回事?”周思敏急忙給郁嘉琪解圍道:“今兒個可是元宵節呢。您可不許沉着一張臉啊,不然思敏可不敢給您帶花燈回來啦!”
在船快要上岸之前,周思文便跟周思敏約好了一起出門賞花燈去。如今天色将暗。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亮了起來,正是出門賞燈的好時候。
“表姐,你要出去嗎?”郁嘉琪一聽,忙擡起頭驚喜的說道:“我也要去!”
因爲郁嘉言正巧病上了,郁正身和郁正德又都有懷了孕的妻子要陪。所以倉氏和王氏都不同意郁嘉琪在沒有成年男子的陪同下一個人上街遊玩。畢竟那街面上人山人海,龍魚混雜的,每個能主事的人在身邊護着,誰敢輕易出門?如今有周思文護駕,周思敏陪同,幾個長輩就沒有理由不同意了。
“這事我可做不了主。”周思敏笑道:“你總要先問過大舅母同意才行吧!”
王氏原本就對她不滿,若沒有對方同意。周思敏可承擔不起這“拐帶”人家女兒出門的名頭。
郁嘉琪便立刻站起來回道:“那我這就回去求母親去!”
急的都不知道跟倉氏告别,轉身就跑了出去。
不過也幸好倉氏不是那種拘禮于小節的老太太。看到郁嘉琪竟然這麽急性,愣過之後不由對着周思敏笑着說道:“你看看這個猴子,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跑出去了。難道她就這麽肯定我一定會同意讓她過去?”
周思敏便笑着道:“那是自然。外祖母您是家裏頭第一等的慈祥人兒,最好說話啦!”
一席話說的倉氏眉開眼笑。身邊的下人們見了,自然也是不遺餘力的擡着倉氏說話。都說她有觀音菩薩的慈善相。
祖孫兩人又互相聊了一會兒,郁嘉琪那邊就又進來了,催着周思敏快點出去。
倉氏道:“急什麽!你表姐可從沒在京裏頭看過花燈,你雖然比她小,但是甚在熟悉路況。一會兒隻準在大道上走。那些個曲裏拐彎的小巷子不許鑽!知道沒有?”
語氣很嚴肅。
郁嘉琪便稍稍安分了一點,認真的答應了下來。
倉氏猶自不肯放心,又對着随行的丫鬟嬷嬷們叮囑了半響,隻把郁嘉琪等的重新又急了起來,她才不舍的放了行——外孫女和她還沒處多久呢,這就急着出門玩兒去了。
周思文早早就等在了門口,見到兩個妹妹在一大堆的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自燈下走了過來,他臉上便露出了一個極爲滿足的笑容。
等了三年,他終于能護着自己的妹妹來欣賞一下這個盛世京城的繁華了。
一行人坐着馬車行到了裏仁坊的大街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存放馬車的地方,然後便紛紛下了馬車步行到了人流如織的靠邊河上。這是坊裏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整個街道繞着穿城而過的靠邊河而建,一邊是商家店鋪們早早就點燃的高大的燈樹和燈柱,上面挂滿了一串串搖曳擺動的金色燈籠,遠遠看去,就如那閃爍不定的繁星無數。而另一邊的河裏,數不清的燈船慢慢飄動着,大多是富貴人家在上面遊湖賞燈。船頭是家裏養的樂人敲打歌唱,船内是撐起了窗戶興奮賞景的女眷。
“看,有放花燈的!”郁嘉琪和周思敏手挽着手走在河邊,因爲有漢白玉的欄杆護着。她們也不怕被擠到河裏去。她興緻勃勃的左看右看,突然瞧見對面有艘船上有人放了許多荷花燈下來。
周思敏便也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便見那艘明顯要大過旁邊小船無數倍的大船的旗幟上寫着一個大大的“李”字。
“是哪個宗室勳貴吧!”周思敏猜測道。
在京城裏,這麽明目張膽的冠上“李”這個姓氏的。也隻有皇族宗室才敢了。今上是不會大張旗鼓的到市井裏頭賞燈會的。而自從他立了太子後,就将另外兩個兒子都分府出了宮單過去了。這河裏的船上,難不成是兩個皇子中的一個?
“難道是二皇子嗎?”郁嘉琪聽了之後便猜測着說道:“我剛才看到那放花燈的女子了,長得好像馮錦曦呢。”
“是麽?”周思敏皺了皺眉,卻并不想提起這個曾經的娘家:“可能吧。”
幾人便又往前走去,期間遇到了一個猜燈謎送花燈的鋪子,周思文牛刀小試,赢了好幾盞花燈回來。不止周思敏和郁嘉琪人手一個,便是她們身邊的丫鬟們都得了幾盞。一時間整個隊伍裏全是歡喜的贊歎聲,那谄媚的言詞将周思文說的臉都紅了。圍觀的人群中。有那膽子大的小娘子的,甚至直接就朝着家裏的下人打聽起周思文的情況來。
“咱們上橋上去吧。”他不敢再出手了,更覺得再站在原地似乎也有些不妥,便提議過橋到另一邊的街道上再逛一圈去。
周思敏和郁嘉琪正有此意,并喜滋滋的提着燈往橋上走。
“天哪!”
“快跑啊!”
衆人才行到一半。卻聽身後傳來了一陣驚呼之聲。
周思敏回頭一看,便見剛才那個巨大的燈樹突然朝外面的人群砸了下來。行人們或慌亂或驚叫,忙不疊的就往旁邊避開。人群向着外圍的三處通道拼命逃跑,而周思敏她們正走的這座橋是最多人逃散的方向。
人流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一下子就湧了過來。
“不好!大家快往前走!”周思文見狀不由大驚,不由就催促大家快些往前走。
巨大的燈樹哄得一下就砸了下來,原本還美如繁星的一盞盞花燈頃刻就被燒掉了美麗的外衣。露出了猙獰的火焰,四散在沒來得及逃掉的倒黴者身上。
周思敏和郁嘉琪看的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周星和周辰一手一個提溜着沖出了混亂的人群。周思文見狀便暫時安下心來,正要往前追過去,卻見身邊一個少女被人給推了一把。尖叫了一聲就要跌落到橋底下去。
他想都沒想,一把飛起撈了那少女的纖腰,然後便踩着橋邊的低矮柱子往前急走。到處都是被踩踏的哭喊聲,撲通撲通的也不停有人掉下河去。
周思敏和郁嘉琪被帶到了安全地帶後,便見對面倒地的燈架下。不時就蹿出一個個着了火的人來。火焰的熱燙逼的他們哇哇叫着直往河裏跳,再加上從橋上被擠落掉進河裏的人後,整個靠邊河上一片尖叫呼救的聲音。
“周星,我們這邊留周辰一人守着就沒事了。”周思敏連忙對着周星道:“你下去救人吧,盡量救一救那些女眷,她們可不能叫男人沾了身子的。”
在船上時,她就知道周星和周辰都是會水的。如今這麽特意吩咐一番,主要是同爲女人,她想的比較多罷了
正說着呢,她便瞧見她的哥哥周思文摟着一個女人飄然落在了她們身邊。
周思敏嘴巴都張大了,愕然的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