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默青愕然的看着孫氏,臉上漸漸現出了羞愧的神色,結結巴巴的說道:“那個……有個姑娘在外面……”
他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孫氏心裏更氣了,覺得準女婿太迂腐了。她也沒指望對方能看出來這是個圈套,但是最起碼你要會選了時間離開這裏啊。還真如人家期盼的那般傻乎乎的呆在裏面等着證人過來了!你要說他隻有一個人也就罷了,可他偏偏不是。就算周思淑死皮賴臉的要貼上來,你讓小厮去跟她糾纏,你自己一個人跑也跑了。到時候周思淑難不成還要糾纏着跟個小厮成親不成?
但是她也知道不能将心裏的話說出去。
“外面那個姑娘……我也不瞞你,正是我們周家堡的小姐。但是她已經訂了親了。要說她也是個可憐之人,因爲從小身子就弱,從沒遇到過這樣的陣仗,被你一吓就暈過去了。”她盡量心平氣和的對着趙默青道:“你是個讀聖賢書的,應該有悲天憫人之心。可我看着,你怎麽好像要糾纏着人家不放呢?”
趙默青瞪大了眼睛,連忙擺手辯解道:“沒有沒有!我怎麽會這麽想呢!”
天地良心,他真的隻是來書院裏看看書而已。卻不知道怎麽會遇到了一個脫了外袍的姑娘……
而且還是個小姐。
但是他真的沒想過要和這位素不相識的小姐有什麽瓜葛啊!
孫氏便歎了一口氣:“沒有就好。我看你呆在這裏這麽久了還沒走,就擔心你非要賴着外面那個姑娘,非要拆散了人家的大好姻緣……”
“沒有……我真沒有……我隻是不敢出去……”
站在屏風外的周思敏聽了這話,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大伯母這一手颠倒黑白賊喊捉賊的本事真是厲害啊。趙家公子分明是禍從天降,還是個受害者,現在卻要哭了一樣内疚的要死。
仿佛他真的要拆散了周思淑跟她的未婚夫一樣。
孫氏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姑娘家的名節有多重要的,今天這事你和你的随從可千萬要爛在肚裏了。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她也活不成了……”
趙默青連忙點頭。一來他不想自己的名聲上有什麽瑕疵,二來他心地善良,也确實不想有姑娘會因他而喪命。
但是他身邊的小厮卻有些猶豫。他是家裏的老祖宗放在公子身邊伺候的,萬一回去後老祖宗問起,他難道要撒謊不成。
孫氏見了,便冷哼了一聲說道:“怎麽這位小哥還有些不情願呢?難道你還想以此事要挾我們,好讓咱們周家将那好好的女兒嫁給你一個奴才不成?”
她冷笑:“那可不成的。咱們周家的女孩兒甯可死了也不會嫁給一個奴才爲妻的。”
這話說的可真夠羞辱人的。但是那小厮卻根本不敢反駁一句,甚至渾身都冒了冷汗。
趙默青也是狠狠罵了他一句:“清風!你當真有這樣的龌龊心思嗎?這是趁人之危你懂不懂!”
他從未感覺過清風這麽丢他的臉,打定了主意以後再不帶對方出來丢人現眼了。
“公子,夫人,小的不敢啊。”清風聽到主子都惱了,便連忙搖着頭賭咒道:“若你們不信,小的現在就發誓好了。”
孫氏和趙默青便都冷冷的盯着他看。
清風隻好舉起右手,朝着虛空處的神明拜道:“小的清風,是趙家的奴才。今日在這書房發生的一切,清風保證絕不會再對第二個人講。若有違此誓,必遭天打雷劈……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左右他們不提,老祖宗也不會問起的。這樣的話,他也不算撒謊了。
孫氏這才放下心來。忽悠一個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少年郎還可以,但若是指望他身後的幾個長輩也看不出貓膩來,那就難了。孫氏說了這麽多,爲的就是從這兩人口裏得到一個承諾:此事就到此爲止了,回家不許告狀!
正躺在地上的周思淑聽了,不由在心裏大罵孫氏多事。她原本想着這些人撞到自己跟趙默青衣衫不整的共處一室後,爲了壓下這事,總會妥協讓自己嫁給對方的。
她已做好了準備,認爲自己哪怕是去給趙默青做妾也比留在安溪嫁給一個魯莽的武夫強!
卻沒想到孫氏這麽大度,竟然一點都沒氣糊塗,反而鎮定的将事情給壓了下來。
她不甘心!
“唔……”周思淑微微抖動了眼皮,裝作剛剛醒來的模樣,然後也不看身邊有沒有人,坐起身就嗚嗚哭起來:“怎麽會這樣……我被趙……唔唔唔……”
她想說她被趙公子給看光了。卻不料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人一把給捂死了。
卻原來是站在她身邊的周思敏。對方一聽她開始說話了,便連忙蹲下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後湊到她耳邊低聲恐吓道:“你再說話,隻怕一會兒連命都保不住!你不會以爲你使了這下三濫的手段就能叫趙公子納了你做妾吧?”
周思淑睜大了眼睛。她怎麽知道這事是自己故意的?
周思敏卻還在她耳邊冷冷說道:“你就放一個百個心吧!祖父已經發話了,甯可掐死你,也不會讓你丢人現眼的敗壞周家的門風!”
她聲音雖然很小,卻還是叫蹲在她們身邊的周言錦聽到了。她先是詫異的看了周思敏一眼,然後又将目光落在了周思淑身上,心想都是一個爹生的,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周思淑喉嚨裏的聲音滾了滾又咽了下去,身體也漸漸放棄了掙紮。她沒有懷疑過周思敏的話,因爲依照周老爺子的性格看,他确實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周思敏松開了捂在周思淑嘴上的手,見她沒有再喊叫後,這才又低聲斥道:“想要活命,就自己抱着衣服走出去!”
周思淑眼中含淚,擡頭看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還有周言錦。對方射過來的目光冰冷而厭惡,就好像在看一隻蒼蠅。
事實上她的感覺真是太準了。她現在在周言錦眼中還真的就是一隻蒼蠅,不打覺得惡心,打了又會髒了手,那更惡心。
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周思淑低下頭抱起衣服往外面的院子裏走去。周思敏和周言錦擔心她還要出什麽幺蛾子,自然也是前後腳就追了出去。見到周思淑還算老實的找了間廂房鑽了進去後,她們才暗暗松了一口氣,緊跟着便也推門躲了進去。
孫氏一直注意着周思淑這邊的情況,見她還算識相的走出去了,這才回頭對着趙默青道:“你也不要一直呆在這裏讀書了。老爺子中午要請大家一起吃飯,思文幾個兄弟也都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你和思文是同窗,離了這裏不妨就到中園去找他們聚一聚吧。”
趙默青聽了,慌忙點頭應下。
孫氏點了點頭,轉身将周思淑落在長案和地上的髒衣服順手一撈,然後才不緊不慢的走出了書房。
左右看了看,她便往最近的東廂房走了進去。
周思淑剛剛換好了衣服,此刻正低着頭坐在長案上不言不語。周言錦和周思敏都是撐着腦袋坐在了她對面的椅子上,兩人聽到聲響後便轉頭望了過來。
“大伯母。”
“大嫂。”
兩人便要起身相迎。
孫氏擺擺手,讓她們繼續坐着。然後走到周思淑身邊,将那兩件髒衣服往她身上一扔,言辭冷淡的說道:“衣服髒了還能換件幹淨的。身子要是髒了,你就隻能去死了。”
周思淑不由打了個哆嗦。她也才十五歲,二房裏頭妻妾再争風吃醋也沒動用過什麽了不得的下三濫手段。之前下藥一說,她事後和喬姨娘對峙時才發現兩人根本就是被人給冤枉了。如今能想出這樣一出戲來,她也算比較天才了。
罵了這麽一句後,孫氏便不再理會她了。走到周言錦身邊的椅子上也坐了下來,隻等着趙默青主仆倆離開了,她們再結伴出去。
“姑奶奶,你這次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孫氏揉着額角對着周言錦笑道:“不然這事鬧出來,不說周家臉上無光,便是思慧那孩子我都害怕她會想左了。”
周思慧從小就被嬌寵着長大,遇到這樣打的陣仗也隻會哭了。孫氏不知爲何,對周思慧遠嫁到京城這事有些後悔起來。
“我可沒做什麽。”周言錦搖了搖頭,轉頭對着周思敏道:“還是你這丫頭反應快。再讓她喊上一嗓子,趙家那小子便是再蠢也應該反應過來了。如今這樣似是而非的,他便是心裏有疑惑也不敢胡亂說話!”
周思敏其實并不想出這樣的風頭。但是沒辦法,誰讓周思淑這事若要被曝光,最受影響的人其實是她呢。
“我也是一時情急。”她輕聲道:“隻希望七姐姐莫要怪我。”
周言錦聽了這話,頓時又瞥了周思淑一眼,毫不客氣的罵道:“她敢!我要是沒親眼見到,還真不敢相信我們周家還有女孩兒這般下賤的。該不會這腦子被驢踢了吧?居然會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
周思淑哪裏還敢辯駁,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掉在手裏的衣服上,感覺十分委屈。她也不想的,但是二房除了一個喬姨娘,根本沒有人真心替她打算。她自己再不搏一下,這一輩子就隻能跟個粗魯的武夫過活了。
“這事說到底還是二弟妹那邊太放縱她們了。姨娘不像姨娘,庶女不像庶女的!”孫氏将内宅守得跟鐵桶一樣,别說庶子庶女了,周言禮連個姨娘都沒有。所有的通房丫頭都沒有名分,除了在她不方便的時候伺候伺候周言禮外,其餘時候便連主子身邊的大丫鬟都不如。
所以她很有些看不上張氏的做法。
“就是說啊。”周言錦深有同感:“不過一個庶女,還真當成嫡女一樣對待了!養的她們一個個的心比天高,時時刻刻的都不肯安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