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璟走到門口,一直看着那兩隊人馬從街尾消失了,他才興奮的回過頭,對着周思敏叫道:“小姐!他們都走了!”
周思敏不由又笑了兩下。潘璟今年已經十六歲了,雖然做了幾年的掌櫃,性子磨的有些圓滑了。但到底還是個孩子,面對兩個世家的相互争奪,他怎麽會不害怕?
她先前有些遷怒對方,實在是太過沖動所緻。細想想,對方能扛着沒說出房契的下落,已經是做的很好了。
“畫鋪是師傅的東西,不能就這麽敗了。”周思敏低聲道:“等馮家和王家把字畫還回來,咱們就重新開業!”
潘璟聽了,雙眼一下子就發亮了。他用力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周思敏跟前,低聲道:“小姐,那木盒被我藏到畫山裏了。你在這裏等着,我這就回去将盒子拿出來還給你!”
周星周辰見他突然離得周思敏這麽近,毛都炸起來了。手掌按在刀鞘上警惕的看着對方,那模樣就好像随時能要了潘璟的小命一樣。
潘璟見狀立馬就往後退了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道:“這兩位姐姐怎麽這麽吓人……”
那眼神,就好似自己立馬就能成個死人一樣。
不過也幸好有這兩位坐鎮,要不然馮王兩家人肯定不會輕易就這麽退出去的。
周思敏便笑了笑,擺了擺手說道:“你不必緊張。她們原本都是嚴将軍座下巾帼,上過戰場殺過蠻夷,是許多男人都比不上的真英雄。到我身邊,卻是屈才了。”
聽到周思敏這般解釋了周星周辰的身份,不僅是叫周星周辰産生了一股濃濃的自豪感,便是潘璟也立馬換了崇敬的目光,不停說道:“兩位姐姐真是好漢……哦,不不不,是巾帼英雄!”
馬屁拍的。周星和周辰臉都紅了。
周思敏見狀也是好笑。
“那盒子還是給你保管吧,我讓周星陪你走一趟,隻要将這延醫畫鋪的房契交給她就行了。”她看了看天色:“你們快去快回。若是過了午時你們還不回來,我就将這鋪子鎖門了。”
她可不想回的晚了讓哥哥擔心。
潘璟卻是搖了搖頭。常年的察言觀色。他自然是看出來周思敏還有别的事情,便道:“用不着這麽麻煩。鋪子裏如今也沒個東西,自然不會有客人上門。我整天開着門爲的就是個念想而已。”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拿來鎖頭領着幾人往外走:“還是鎖了好了。小姐您就到前面酒樓裏等着,我們來回有個一個時辰也足夠了。絕對誤不了您的事。”
周思敏見他這麽說,便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鋪子裏也該招個小二了,你這三日就在鋪子裏等着馮王兩家送畫。小二的話……我給你找?”
對于潘璟,她還有前世一樣,将他當做弟弟一樣對待的。有什麽事情都和對方商量着來,潘璟也是習慣了,所以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不用。原來的小二哥還在宅子裏呢。小姐既然要重開鋪子。便讓他接着幹好了。”潘璟不以爲意:“都是用慣了的人,順手。”
周思敏不以爲意:“這些事,你看着辦吧。”
兩人這才分手離開了畫鋪。
潘璟的速度很快。周思敏在酒樓裏隻坐了片刻,便見他和周星結伴而來。
“給。”他拿出一個盒子:“我想了想,這些東西還是放在你手裏才放心。不然我總也睡不着覺。”
想當初。他拿着這些燙手的東西,東藏西躲的不知道換了多少地方。有一次見宅子裏養的狗刨土藏骨頭,他靈機一動,想着何不将東西藏在外面?是個小偷都不會想到貴重東西不在家裏,而在院子裏吧?
在院子裏選了好幾處地方,潘璟才看中了畫山。畫山是宅院裏的一叢假山石,裏面洞穴林立。馮錦繡小的時候很愛和丫鬟們在裏面玩捉迷藏。在裏面找了一個隐蔽的洞穴,潘璟又在地上挖了個洞,将東西埋進去後還加了幾塊大石頭壓着,就怕不小心被狗翻出來。
但是他剛才當着周星的面刨土取東西時,分明感受到了對方那訝異的目光。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對方是驚詫他能将東西藏在這裏還是取笑他跟狗一樣喜歡刨土……
“沒出息的東西。”周思敏罵了他一句,然後便大大方方接過了錦盒:“你頂了師傅的姓氏。将來就要給師傅傳宗接代。這些東西你不要,将來等你娶了媳婦,我再把它們都交給你媳婦管。”
除了延醫畫鋪,别的東西她都不想要了。
“那怎麽行!”潘璟叫了起來:“你才是師傅的弟子,這些東西原本就該是你的。我将來的媳婦要是這麽貪财。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周思敏知他說的是真話,便哎了一聲:“也不知道誰那麽倒黴會嫁給你。”
她将東西全都看了一遍,然後重新合上盒子:“我是師傅的弟子,你是給師傅摔盆上香的人。這樣,安平坊的宅院留給你,延醫畫鋪歸我。其他的田莊地産每人一半。”
她見潘璟還要拒絕,便又道:“你别急着說話。我知道馮姐姐一直拿你當親弟弟看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臨死前将那些東西都托給你保管。如今我進了京,也希望你也能像個兄長一樣拿我當親妹妹看待。師傅是我們的家長,她的東西我們便一人一半好了,你不吃虧我也不吃虧。怎麽樣?”
她了解潘璟,知道對方重情重義。不然也不會在她和師傅死了之後,還要一心守着這個畫鋪。
“好吧……”周思敏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潘璟覺得自己再不答應,就好似自己不把對方當妹妹看一樣了。他早年以乞讨爲生,後來爲了救幾個生了病的朋友不得不自賣了自己。原本以爲要卑躬屈膝的過一輩子了,卻不料潘大師僅僅束縛了他兩年就給他去了奴籍,還取了名字。而馮姐姐也是一樣,從不将他當奴才看。他在她們身邊時隻覺得無比自由。
隻可惜好人不長命。
“等畫鋪再開起來,我們一起去柳蔭河給師傅上柱香。”周思敏低低說道:“要是弄沒了鋪子,我可沒臉去見她。”
潘璟便苦着臉。愧疚的說道:“都是我沒用。”
周思敏倒笑了起來。
“說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麽。你還沒吃飯吧?”她招了招手,讓小二送了些飯菜過來,然後有些抱歉的說道:“我今天倒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我現在住在郁府,還有個哥哥叫周思文。現在去了學監,想來也該出來了。他要是找不到我,還不知急成什麽樣呢。”
她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情況,然後才跟潘璟告别:“改日有空介紹你和我哥哥認識。今天還有長輩在,倒是不好見面了。”
潘璟聽到周思敏這麽說,就知道對方兄妹倆的關系非常好。他也替對方高興,因爲馮姐姐以前就沒這麽好的兄長照顧。
“改日再見!”潘璟起身将人一直送到了樓下,然後才心思複雜的回到原位上吃着周思敏給自己點的菜。
剛剛從她報菜名時就知道了,周思敏對自己非常了解。這些菜全是他愛吃的,以前也隻有馮姐姐會這麽細心留意到。
“哎。苦盡甘來啊……”他鼻子酸酸的喊了一聲,然後又要了一杯酒,獨自暢飲起來。
而周思敏走出酒樓,便與周星周辰一起往國子監門口走去。午時正要吃飯的時候,街上比來的時候要熱鬧許多。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些匆匆而過,有些則三五成群的邊聊邊逛。
“思敏……”
剛剛看到馬車,周思敏便聽到周思文朝着自己揮了揮手高聲呼喚。
沒有理會周圍人訝異的眼光,她急忙迎上前,微微有些緊張的問道:“哥哥,辦好手續了?進的什麽班啊?”
按照祖父的品級,周思文應該進四方館。但是四方館内學子衆多。便要在入學之初由老師考核一番後,再分到甲乙丙丁四個班級中去。
周思文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羞赧的說道:“分到了丙班。”
像是害怕妹妹會失望,他又加了一句:“舅舅說會督促我的學業,再過兩年我一定能進到甲班去的!”
周思敏聽了,不由莞爾笑道:“我信你。”
能進四方館的都是三品以下、七品以上官員子弟。這些人生活富裕。根本就不會出現目不識丁的情況。
是以周思文能進入丙班,其實是出乎周思敏意料之外的。畢竟對方在族學裏的評價很低,武可以上陣打仗,文卻隻限于能讀能寫的地步。若是讓他作個詩寫個詞的,那比殺了他都難。
兄妹倆正說着話。郁嘉言也走了過來。
“表哥。”
周思敏給對方行了個禮。
“表妹别這麽客氣。”郁嘉言的眼神有些飄。自從早上見了周思敏一眼後,他感覺自己這心思就和之前不太一樣了。以前還能當妹妹看,現在卻老是想湊上前跟對方親近。
他忍了又忍,最後将目光落在了周思文身上:“二叔要去選官,吩咐了我帶着你們逛一逛的。要不先找個酒樓吃飯,吃完飯再沿着回去的路邊走邊逛?”
周思文對郁嘉言還是很喜歡的,聞言便爽快的笑道:“客随主便。表弟你說去哪,我和妹妹就跟到哪。”
郁嘉言又看了一眼周思敏,見到對方朝着自己含笑點頭,心裏一緊,臉上又熱了起來。
商量好了行程,三人又各自上了馬車,去了京城最熱鬧的酒樓一品香。去問了問,沒有包間,三人隻好在大堂裏叫了幾個菜慢慢吃了起來。
“嘉言哥哥!”
還沒吃完,郁嘉言便聽到有人叫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