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走眼!”徐掌櫃受不了了,一想到價值幾十萬兩黃金的寶貝被他隻用了五十兩白銀就賣了出去,他這一口氣便有些接不上來。甚至不受控制的想着若是回到當初由他直接昧下那箱書畫該多好啊!
越想越後悔。家裏被抄後,徐掌櫃一下子由富翁變成了乞丐,在族裏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便越發覺得這金錢的重要。
可他原本是有機會做個富家翁的。有了那十萬兩黃金,他即便是離了錢家也能做個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了。
“噗”的一聲,他跌跪在地上,噴出了一口鮮血。
竟是生生怄的吐血了。
不同于旁人覺得晦氣的樣子,周思敏心情舒暢的深吸了一口氣,瞧向錢如雲和徐掌櫃的目光都夾雜着微微的憐憫了。先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曉了那箱書畫的價值,這兩人能不悔恨才怪呢。
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曾經得到過又生生被自己丢棄,再想回頭時卻發現得不到了。
尤其是那本黃老手記,可是名副其實被人用了十萬兩黃金買走了的!
圍觀的衆人再一次呆住。
他們剛才都聽到了什麽啊?素有安溪第一才女之稱的錢如雲暗地裏其實喜歡糟踐書畫?還是類似于童子賞梅圖、黃老手記那樣價值了連城的古董?而被人嘲笑成安溪第一草包的周家十小姐,卻是個修複書畫的高手?還是從經驗老道的至寶齋掌櫃手裏撿的漏?
“這事不對吧……怎麽聽着這麽假呢?應該是她倆對調了一下吧?”
“我也不信。那童子賞梅圖我見過的,根本看不出一點修補的痕迹!”
“就是就是。在府學的中秋宴上,我可是湊近了瞧過的,哪有一絲瑕疵?”
“可是看看那錢家小姐和徐掌櫃的表情,這事還真不像假的呢!”
“吹牛誰不會啊……”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郁正德皺着眉頭,也覺得這個外甥女很有些讨厭。不懂規矩就算了,居然站在大門口吹牛皮,也不怕被人拆穿後丢了周家的臉面。那童子賞梅圖和黃老手記明明是郁家送到周家的陪嫁。卻怎麽就成了她從古董鋪撿的漏了。
真是好不要臉。
再看錢家的兩人,也是一對蠢貨。被一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唬的一愣一愣的,那個老一些的竟還生生吐了血!
真是造孽……郁正德搖了搖頭,對周思敏的印象更壞了一些。
趙默青掃了對面的周家人一眼。見到那些人也是一臉的迷茫之色,便也如郁正德一般,覺得周思敏是在撒謊。拜了這麽有名氣的一個師傅,家裏人卻全被瞞在了鼓裏?
卻也不知道這個叫錢如雲的少女是有多蠢,竟然會相信這麽拙劣的謊言。
周思敏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番說辭非但沒叫人相信,反而倒讓這兩個從京城來的見過大世面的男人更鄙視了一些。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也一樣覺得錢如雲是蠢貨呢。
隻有郁嘉言卻是深深的看了周思敏一眼,那樣子就好似要探究到對方的心思一樣。
“别吹牛了……”邵澄玉見事情朝着自己無法預料的境地發展了,忍不住就想拆穿了周思敏給自己人添一些底氣:“你說那些書畫都是你修複的。你有什麽證據?”
事到如今,他也很惱恨,隻覺得錢如雲這個表妹就是一頭蠢豬。将價值萬金的書畫糟蹋了不說,還将殘料賣給了自己的對頭!用蠢貨來形容對方他都覺得不夠解氣!
雖然憤恨寶貝進了别人家的腰包,但他還是不信周思敏有修複書畫的能力。就如馮錦繡那樣有天賦的人。卻也是跟在潘大師身邊學了四五年才出師的。這丫頭才多大,要到馮錦繡那樣的功力,那她豈不是還沒認字的時候就開始學裱畫了?
周思敏原本都想離開這裏了。卻見邵澄玉還要糾纏,便冷聲道:“你若是能拿出五萬兩來,我便是當場給你修複一副書畫都可以!”
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宛如在看一個乞丐,眼底毫不遮掩的鄙夷目光讓邵澄玉當場就惱怒起來!
“你算個什麽東西?”他罵道:“便是京城潘大師的弟子出價,也才一萬兩一次!你一個鄉野村姑。也配出這個價錢?五萬兩?呸!我連五兩銀子都不想給!”
在進牢房之前,他也曾仰慕過潘大師的手藝,卻是連着幾年威逼利誘都未能從對方手裏讨到甜頭。後來又将主意打在了馮錦繡身上,雖然對方沒有拒絕,但卻開出了一次一萬兩的天價。當時他惱怒是惱怒,卻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對方那麽可笑。
“别告訴我你也是潘大師的弟子吧?”邵澄玉鄙夷的說道。
人家馮錦繡敢張口要那一萬兩。是因爲人家有那個實力!可是周思敏呢?一個草包,便是讓她碰一碰古畫都讓人覺得糟踐了東西,更别談修複了!
“呵!你還真說對了。”周思敏輕輕笑了一聲,然後揚聲說道:“我的确是潘大師的弟子。而給你出價一萬兩的馮錦繡則是我的師姐!”
總要有個恰當的身份解釋自己這憑空出現的能力。因爲打聽出周思敏也去過幾次京城,她才找出了這麽一條借口。
“師姐說。有個叫邵澄玉的纨绔子弟,時常威逼師傅幫其裱畫。師傅不願,那惡人就不停煩擾師傅的清淨。她不忍師傅受到騷擾,便提了一萬兩一次的條件。如今她們兩位駕鶴西去,便隻剩下我來應付你了!”周思敏眼中此刻寒雲密布,就好似一睜開就能醞釀出一場暴風驟雨:“可我可沒有師傅和師姐那樣的好脾氣!五萬兩銀子一幅,付得起就留下,付不起就滾蛋!”
周思敏的話又快又急,全部說完時很多人還沒消化的過來。也是,安溪離襄平距離比較遠,潘大師和馮錦繡在襄平的名氣再大,對這偏居北地的陪都子民來講,還是有些陌生的。
不過能将撕得粉碎的古畫複原回來。放在閨中的女孩子身上,倒也算是一件高雅的手藝了。
如果她不提錢的話。
“看樣子還是真的啊?有名有姓的連師父和師姐都喊出來了!”
“不行,我現在就想回書院再看一看童子賞梅圖。保存的那麽完好的一幅畫,怎麽會是被人撕碎後重又拼起來的呢!”
“五萬兩一副啊!這口氣。也太狂了些!”
“這周家小姐聰慧是聰慧,但奈何匠氣也太重了些。好好一件雅事,怎麽到她嘴裏就全憑銀子說話了呢!”
“這有什麽!你到鋪子裏還不是一樣要付了錢後,人家師傅才給你裱畫?”
“這怎麽能比?那我問你,那些在閨中自己做些女工的大家小姐和那讨生活在鋪子裏幹活的繡娘能一樣?”
“好啦好啦。跟一個小女子計較這麽多幹什麽?你說人家匠氣重,這麽些年你可聽周家開過什麽裱畫鋪子?捐到府學的那卷書畫有沒有收銀子?她現在提銀子,不過是想氣一氣那姓邵的……”
種種議論不絕于耳。但大多是信了周思敏的話了。
可是像郁正德這樣的襄平人卻沒有輕易就相信。他狐疑的看着眼前這個外甥女,隻覺得自己好似幻聽了。
她是潘大師的弟子?就憑她?
怎麽可能呢!潘大師那麽驕傲的一個人,便是郁家和王家的女兒都看不上,一生也就看中了馮錦繡一個弟子。怎麽在安溪又冒出一個……
不僅是郁正德覺得自己聽錯了,便是趙默青也覺得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少女了。難道對方剛才的那股氣勢不是驕縱無禮,而是高傲自信?
“原來表妹是潘大師的高徒啊!”一直對周思敏頗有好感的郁嘉言卻感慨的說道:“那表哥以後的字畫就全要勞駕表妹了!”
雖然大了周思敏兩歲,但是郁嘉言還依稀記得表妹到郁家做客時的淘氣。她和京裏的女孩子一直就不同,也處不來。這次看她雖然變了許多。那種意氣風發的精神勁卻還留着呢。
“那不行!”還沒等周思敏同意呢,周思文的聲音就插了進來:“要勞駕,你去勞駕你妹!思敏是我妹,你不準差遣她!”
郁嘉言臉上的笑意頓時便凝固了。這個表哥怎麽這麽粗魯呢。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好好的一句話,偏生說的跟罵人一樣!
“思文,十妹真的會裱畫啊?”周思泰見到周思文已經和自己表弟計較起來了。忙拉着他的袖子低聲問道:“怎麽我一直都沒聽說過啊?”
大房和二房走的很近,兩房的孩子自然也是親近非常。雖然男女有别,這些年周思泰已經不怎麽和周思敏親近了,但是對方的一些小習慣,他卻是極清楚的。就像周思文一樣,周思敏這個妹妹對書畫也是一竅不通。在族學裏也老是聽說她被懲罰。
如今聽她說自己會裱畫,技藝還高超到一般人都比不上,這讓他如何相信?
“爲什麽要給你知道啊?”周思文雖然很失落妹妹拜了師傅不告訴自己,但該在外面替對方維護的體面他卻一點也不落下:“原本盯着我們的人就多,再要加上這麽一手。豈不更叫旁人惦記?”
他不傻,之前不計較隻是因爲不在乎罷了。反正那些都是郁小仙的東西,他周思文敗的不心疼。
周家的男人們聽了周思文的話後,不由都訝異了一下。若不是聽到周思文親口說出來,他們還真是以爲對方是個傻的呢。
卻原來人家心裏清楚的很呢。
感情這對兄妹之前全在藏拙?真正蠢笨的其實是他們?
周老爺子的目光越發深沉了。
不等他想出什麽名堂來,大門口卻又傳來了幾聲開道的聲響。原本看熱鬧的門子連忙走了回去,一看到這群人的賀貼,便立刻跟打了雞血一樣的激動起來。
“護國将軍來賀!”
“步芳軍指揮使來賀!”
“賢王爺來……”
門房突兀的聲音突然止住,然後衆人便聽到對方誠惶誠恐的說道:“小的參見王爺,王爺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