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雲從未想過周思敏居然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提到周思文的名字。在她看來,周思文就是周家的恥辱,周思敏隻有腦子抽了才會在這檔口提起這事!
可她卻還是低估了周思敏愚蠢的程度。對方不僅不避諱提及周思文,甚至還愚蠢的提到了他做的荒唐事。
果然草包還是草包,即便是現在會哭會求人了,卻依然蠢到讓人發狂。
“周姑娘,你這不是爲難我嗎?”錢如雲鎮定之後,心裏也不覺得害怕了。她暗喜,擡起頭大聲說道:“你也知道你哥哥是犯了事才被抓去坐牢的,你來求我也沒用啊。”
周圍人也大感意外,雖然覺得周思敏替兄長求情這件事很讓人感動,卻也和錢如雲一樣覺得對方在這種場合下提起家中醜事十分愚蠢。
然而周思敏卻沒給衆人更多讨論的時間,反而泣不成聲的說道:“錢小姐,你這麽說就是還沒原諒我。那我現在跟你道歉好嗎?我之前并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隻是誤會而已。再說你母親都已經罰過我了,我在床上躺了足足大半個月才把傷養好的……”
聽到周思敏這般訴苦,饒是徐氏再有風度也終于忍不住了。她不由打斷了對方,冷冷說道:“周姑娘,若你今日隻是來和小女道歉的,那我們可以當場就跟大家表态原諒你了。”
錯了就是錯了!她徐氏早早就給這事做了定性和了結,你周思敏今日便是說出花來也不能改變那事的性質!
“可既然你已經原諒了我,爲什麽還不肯放我進府衙見一見兄長?”周思敏臉上微露膽怯之色,定定望着徐氏問道:“我不奢望能讓哥哥出獄,卻難到連見一面也不行嗎?我聽說便是那些被判了死刑的囚犯都能和家人見上一面的……”
她臉上閃爍着淚光,眼睛就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耀眼。
顧氏看了有些不忍,便對徐氏道:“雖然她與你們有些仇隙,可也不能公報私仇……”
衆人便也紛紛附和,都說周思敏可憐。
徐氏氣急:“你要見便去見,我們何曾阻攔你了!前幾日的你可是嚣張的很呢,今日竟又做出這般嬌弱的樣子來,你究竟是有幾張臉?心裏又是打的什麽肮髒心思?張嘴就和我這知府夫人辯解頂嘴,又在這宴席之上處處爲難雲兒,你這規矩學的還真是好呢!”
徐氏神色有些猙獰,隻差走下座位将周思敏當場掐死了。她在安溪從來都是以第一夫人的姿态現身在衆人面前的,教訓起旁人來自然是輕重不問,但卻不知她這副樣子落在顧氏眼中必然十分醜陋,隻覺得徐氏恃強淩弱,上不得台面。
“夫人您誤會思敏了。”周思敏臉上露出了害怕和委屈的神色,強自忍住眼淚口齒清晰的對着徐氏說道:“看來那件事錢姑娘并沒有告訴你。”
她轉頭,找到一臉疑惑的錢如雲,然後問道:“那日我陪着張姐姐去了新月棋社,在那裏巧遇了錢姑娘。因爲七夕的事情,我那時就對姑娘愧疚非常,便想着找機會離開,卻不料錢姑娘百般強迫要與我賭弈,我當時推脫不掉便應下了。在我僥幸赢了姑娘一局之後想要去探望尚在牢獄之中的兄長時,錢姑娘卻硬要讓我再與之對弈一盤,被我拒絕後,錢姑娘還記得你當時所說的話嗎?”
錢如雲哪裏還會記得,心裏也料定不是什麽好話,自然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你說,我若是不和你對弈,就算是到了府衙也不會見到兄長。”周思敏慘然笑了一下,然後哀傷的說道:“我原本還不信,可是等我真的到了府衙之後,才發現姑娘所言是真的。就因爲我得罪了姑娘,竟然連哥哥的面都見不到了……我好後悔……當時我就應該直接和你認輸,而不是一時沖動赢下你,害的我連哥哥的面都見不到……”
這話說的真是毒辣,隻要不是個蠢的,便應該能将前因後果都搞明白了。
張成瀾呆呆坐在原地,竟也爲周思敏的遭遇留下了眼淚。她那日隻顧着自己高興,卻沒注意到好朋友的悲傷。
她也很後悔。
衆人都是女眷,感情豐富極易被同化,隻瞧着周思敏留下眼淚時她們就開始難過了。再聽完對方的陳述後,便是之前和徐氏關系再好的人,此刻都輕易不敢開口爲她們說話了。
“你胡說!”錢如雲自然不願承認:“我何曾說過那種話!”
張成瀾此刻哪裏還忍得住,騰地一下就站起身,指着錢如雲罵道:“你那麽大聲的威脅思敏,連我都聽見了!現在竟還想着抵賴嗎?”
錢如雲猶豫了一下,卻聽徐氏鎮定的說道:“這位小姐,你和周思敏都是朋友,自然是要幫着她說話的。”
意思便是張成瀾撒謊,隻把張成瀾氣的胃都疼了!
周思敏卻波瀾不驚的将目光遊移到了嚴子陵身上,卻還沒等到對方給她露出個表情來就轉了頭對徐氏說道:“思敏那日若不是因爲這位嚴姑娘相救,還脫不開身呢。既然我朋友說的話,錢夫人你不相信,那麽這位嚴姑娘的話,你可是相信?”
嚴子陵原本還想在周思敏看過來時露出個漂亮的微笑呢,卻沒想到對方隻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便立刻轉開了視線。對方沒有要她表态說話,就好似全然信任她一定會說實話似的。
她有些不爽。
就好像自己眼看着就能得到使用美人計的美人的侍奉,這美人卻将頭一轉去親了自己的下屬一般。
哼,既如此就莫要怪她不客氣了!
嚴子陵便将目光直視在了徐氏身上,想要等到對方說信任自己所說的話時,再當場否認了周思敏剛才的言論!
徐氏的表情在嚴子陵那一記冰冷的眼光射過來時便瞬間被凍住了。她望了望嚴肅而認真的嚴子陵,想到那日女兒被對方欺負的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而後頹然的說道:“那日雲兒隻是一時糊塗說了氣話,她一回來就和我認過錯了。周姑娘你又何必将這一時的氣話緊抓不放。至于那府衙侍衛的阻攔,大概也是誤會。不信,你明日再去看看你哥哥,必不會有人再敢阻攔與你的。”
她是個知道進退的女人,當發現形勢已經不利于自己時索性便承認了,而且誠懇的和周思敏道了歉。
周思敏此刻再要抓住這事不放,就是無理取鬧了。因爲就算不提兩人的身份,徐氏也總歸是長輩。她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最大的不容易了。
就連顧氏也說:“既然徐夫人已經承諾你明天就一定能見到你哥哥,你就不要再哭了。擦幹眼淚,好好謝謝徐夫人吧。”
世子夫人都發話了,衆人便都覺得事情能圓滿解決了一般,俱和那徐氏一樣在心底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但是這些人裏頭,絕對不包括嚴子陵。她很生氣,覺得自己從記事起就從沒這麽憋屈過。但是她此刻再想說話也晚了,連人家正主都承認有這事了,她一個旁觀的還能翻供不成!
真是氣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