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周思敏的威吓給吓住了,還是聽到了院子裏的嘈雜聲音。總之,周七娘終于停了下來。
玉蘭和芍藥抱在一起抽泣,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張氏帶着兩個婆子匆匆趕到,待她進到屋裏後,又進來一個衣着光鮮的婦人。
屋子裏一下子就顯得擁擠起來。
“思淑,這是怎麽一回事?”張氏問周七娘。
周思敏見到張氏進來不由就松了一口氣。她還就不信了,當着張氏的面,這周七娘難道還敢放肆!
周思淑面對嫡母時臉上沒有什麽特别的表情,但是當張氏身後那個婦人出現時,她卻突然就撲了過去痛哭起來!
“阿娘,您一定要爲我做主!”她和那婦人身量差不多,伏在對方肩頭上哭的渾身顫抖:“剛才這兩個賤奴婢騙我,我不過是教訓了她們一頓,十妹妹就說以後要打死我……阿娘,我好害怕……十妹妹會不會像對錢家小姐那樣對我啊?”
她聲音裏帶着刻意的天真,讓周思敏聽了猶如爬滿了虱子一般渾身的不舒服。
但周思敏更多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光鮮婦人身上。明明張氏才是周七娘的嫡母,怎麽她卻抱着另一個女人口稱阿娘?
難不成周七娘其實是自己的堂姐?這婦人是自己的伯母或者嬸娘?
也不對啊,周七娘剛才明明說自己是二房的人……
那婦人聽了周思淑的話後不禁大爲惱怒,一邊安撫周思淑,一邊轉頭朝張氏道:“夫人,老爺早就說十小姐性子暴躁,身邊該有個妥帖些的人照料着。如今看來,這兩個丫頭可真算不上那妥帖的人。居然敢挑撥主子,這不是把小姐往壞了教嗎?”
周思敏更覺驚訝,對方這口氣明明就是個姨娘吧!可周思淑竟然喚一個姨娘爲阿娘!
張氏卻絲毫不覺得這事有什麽不對似的。她臉上最先浮現出的居然是一絲尴尬,轉頭就朝着兩個丫鬟訓斥起來:“讓你們好生照料小姐,你們就是這樣照料的!哼,不過才在小姐面前伺候幾天。居然就能挑唆着小姐護着你們了,你們可真有能耐的啊!是不是再過幾天,你們就要挑唆小姐對我這個嫡母不敬了啊!”
玉蘭和芍藥也不辯解,隻是跪在原地垂着頭默默聽訓。
周思敏聽到張氏這般責罵,心裏卻有些不舒服。張氏這是完全信了周七娘的話,認爲過錯方是在自己這一邊了?
“母親……”她強按怒氣,軟軟的喚了對方一聲。
張氏回過頭,見到周思敏正坐在床上朝自己這邊望着,鬓發有些散亂的貼敷在雪白的腮上,霧蒙蒙的眼睛小鹿一般明亮,直直看過來的時候莫名就叫她心底一軟。
這樣的眼神,和她第一次見到周思敏時是那麽的相像,直教人恨不能将全世界的好東西都捧到對方面前,卻隻爲博她一笑。
張氏的聲音本能的就變得溫柔起來,輕聲問道:“敏兒怎麽了?”
周思敏頭一低,委屈的哽咽起來:“母親,七姐姐說敏兒威脅她,她害怕了。可你問問她剛才都對敏兒做了什麽?”
她不等周思淑辯解,就自顧自說了下去:“七姐姐說我連累她被人退婚,罵我是攪家精,這些我都認了。可她還把盛了熱水的杯子對着敏兒砸,若不是有玉蘭護着,敏兒這不能跑不能避的身子隻怕早就被七姐姐給砸死燙死了!”
告狀誰不會!周思敏一邊說一邊哭,看起來也是十分的可憐。
張氏聽了果然臉色大變,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地上全是水漬和杯盞,就連床上也有。她心裏很憤怒,臉上卻不得不壓制着,轉頭對着那婦人罵道:“喬姨娘,往日裏七丫頭說思敏欺負她,我還能相信!但是你看看思敏現在連下床都不行,這滿床的杯子和茶水難不成是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丫頭砸的?!”
喬姨娘還未回答什麽,周七娘就已經從喬氏肩上擡起了頭。
“她不用欺負我,我就能悲慘的不得了了!你說說我好好的在家也沒招她也沒惹她,卻因爲她将府尹家小姐打傷而連累的我被退了婚!”她語氣憤慨的嚷道:“她這麽厲害,還用得着下床欺負我嗎!”
張氏被周七娘這麽一反問,居然一個字也反駁不出去。
周思敏驚訝極了。她實在是沒想到周七娘膽子這麽大,居然敢跟嫡母頂嘴。
“你該感謝我的。”她不由認真的對周七娘說道:“若不是我,劉家鐵定會娶了你之後又将你給休回來。到時你不是更加丢臉?”
周七娘聽了這話,自然是氣得半死。
喬氏将暴怒的女兒拉到身邊,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一邊安撫一邊低聲道:“我的兒,你有什麽好生氣的。你也不想想,若是連你這樣的都會被休回娘家,那有些人豈不是要一輩子嫁不出去?”
果然是親生母女,喬氏這話剛一說完,周七娘的笑聲就冒了出來:“阿娘說的對!我再差也比某些人好多了!我這還有人上門提親呢,而某些人,卻是反求着别人都沒人要!”
周思敏雖然年紀還小,卻也是累的父母早早就要爲她操心了。可張氏幾番試探,都被那些人家避之不及的婉拒了。這事在周家可是了不得的丢面子的大事,周家的姐妹中間,誰不知道?又有誰不恨自己的名聲會被這麽一個掃把星連累!
張氏聽了也是眉毛一挑,不悅的盯着周七娘說道:“你說誰呢?誰嫁不出去了!”
周七娘頭也不擡,嘀咕道:“誰嫁不出去誰自己心裏清楚。”
張氏正要發怒,卻被周思敏拉住了衣角。她正疑惑呢,卻聽周思敏淡淡說道:“至少我知道姨娘就是姨娘,母親就是母親。一會叫她母親,一會又叫旁人阿娘,你是眼花了還是頭昏了,連稱呼都能搞錯?真是自甘堕落!”
這話大家可都聽明白了,周思敏這是在說周七娘喚喬氏爲阿娘不合規矩呢。
喬氏有些尴尬。
張氏則有些意外。
周七娘卻理直氣壯的回道:“你才自甘堕落呢!我從小就由阿娘養大的,不叫她阿娘叫什麽?”
周思敏卻笑了:“那我的哥哥從小由梁嬷嬷養大,難不成他也要叫梁嬷嬷一聲阿娘?奴才就是奴才,别管她是不是生了你養了你,你作爲主子都不能胡亂稱呼。她身份低賤的很,七姐姐這般不知羞恥的叫一個奴才爲阿娘,不是自甘堕落是什麽!”
她前世就因爲忍不住叫了那個女人一聲阿娘,卻被對方狠狠打了一巴掌。她那時既傷心又委屈,卻還要被對方罵自甘下賤。
後來嫡母死去,那女人也一條白绫殉了主子。她那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在對方眼裏最重要的還是嫡母。而自己,不過是她替自己的主子生下的一個有用的棋子。
“你才自甘堕落!”周七娘見喬氏臉色都白了,不由恨恨罵道:“把我養在阿娘身邊是爹爹的意思!你這麽說是在質疑爹爹嗎?”
“女兒怎麽會質疑父親。”周思敏似笑非笑的望着周七娘道:“原來父親竟厭惡你至此。他甯可你去給個奴才教養大,也不願意你親近嫡母呢。你該不會沒有父親的血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