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将芍藥拉到一邊,低聲罵了她幾句。
“你又發瘋了!什麽胡話都敢在小姐面前亂說!”她恨不能将芍藥的嘴巴縫上,但心裏卻也爲周思文那邊的情況擔憂:“你這事有沒有問清楚?是梁嬷嬷親口跟你講的還是那些小厮們胡亂傳的?”
芍藥猶自憤憤不平,語氣就有些發沖:“不是小厮也不是嬷嬷!是少爺親口說的!”她眼睛紅紅的顯然剛才已經哭過,這會兒想起前院那些搬出來的箱子一個個全都空了,眼睛一熱淚水複又流了下來:“錢家好大的胃口,一開口就吞下了四箱金銀錦緞和兩箱字畫書冊!就是這樣,他們還是沒有松口放了兩位姐姐呢!”
“這麽多……”玉蘭臉上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随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似的連忙問道:“可是咱們離開周家堡時可不止這六箱東西呢!”
倉促離開的時候,大件全都鎖在了倉庫,能搬出來的都是價值不菲的小物。
就是這樣都裝了有十個大箱子,占了兩輛馬車才放下。
玉蘭不提還好,一提芍藥似乎就更氣了。也許是周思敏近來脾氣太好,讓她都不記得要收斂了。
“再多的家财也經不起被人這麽敗啊!”芍藥眉一挑,露出一個刺眼的冷笑:“原本在周家堡那偏僻地方,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個好東西。現在既然入了城,一個個便全都迷了眼。二爺要去逛百花樓吧?姨娘們要趕新衣裳新首飾吧?七小姐身子弱,又被咱們小姐連累退了婚,在少爺面前一哭一鬧的,少爺總要給她些補償吧?”
她一邊說,一邊朝着周思敏望去:“便是我們最清高仁厚的夫人,不也私下找少爺哭了幾回?要不然你當張家爲何這般熱心接了少爺和小姐過來?”
周思敏哪裏聽不出芍藥這是在她面前挖苦張氏呢。可她對原主的那些财物根本沒什麽想法,自然就不會因此而憤怒。
玉蘭聽了卻整個人都氣的發抖了。她性子很穩,真正能激起她怒氣的事情并不多。
“那少爺也就任由他們予取予奪?”她簡直不敢相信:“梁嬷嬷也沒有阻止?”
芍藥聽了這話不知爲什麽有些沮喪,尤其是當她從周思敏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時,心裏失落便愈加明顯。
“梁嬷嬷身子越發不好了,哪裏還操心的過來。”她垂下頭,手指甲劃在一旁的桌角上,漫不經心的回道:“再說,她們都說是受了小姐的連累才離開周家堡的,不給些補償怎麽行……”
周思敏犯下大事,雖然錢家明面上沒有對周家發難,但是保不準對方不會在暗處使絆子。周二爺整日裏不歸家在外晃蕩,有心人想要對他不利簡直易如反掌。反正周二爺沒有功名在身,住哪不是住。與其留在安溪被人算計,倒不如遠遠避開也好消了那些不好的影響。
所以與其一母同胞的周大爺桌子一拍,連夜就将整個二房遷出了周家堡。
就如同一條喪家之犬被驅逐出了原本的地盤。
玉蘭默默的低了頭,是啊,大家都是因爲受了周思敏的連累才離開周家堡的,周思文若是不拿出點補償,隻怕這個家早就吵翻天了。
哎,周思文都快被這個妹妹給拖死了……玉蘭想到這裏,不由就對床上這個女子産生了一絲怨氣:若是十小姐就那麽死了該多好,何苦又睜眼連累少爺……
但随後反應過來後,她不由被自己剛才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麽能有這般大逆不道的念頭?
玉蘭不由心虛的望了周思敏一眼,見對方那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也同時迎上了她的眼神時,心髒猛地一縮,慌忙就将頭又低了下去。
周思敏見了,也不多疑。她隻是見不得下人奴才們整日一副哭喪着臉的樣子罷了。但她畢竟不是原主,又還需從她們口中打探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所以忍忍便也過去了。
“母親說明日七姐姐會過來看我。”她皺了皺眉,擡手将滑在面頰上的細碎頭發撥冗到耳後,目光平平的盯在床上的白色帳幔之上,輕揚着聲音說道:“你們剛才發的這些牢騷被我聽了也就算了。可若是明天七姐姐過來時,你們還是這般口不擇言,到時可别怪我不顧念舊情不救你們。”
她看得出這兩個丫頭對自己照料的還算仔細,但态度上卻始終是不屑和怨憤的。這樣的丫頭放在主子身邊,其自身言行難免會影響主子的心性。
“親自拿鞭子收拾丫鬟這事,我以後都不會做了。”周思敏冷冷說道:“但是求哥哥将你們趕出去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她語氣淡淡的,聽在玉蘭和芍藥耳中卻猶如驚雷炸開。
“小姐,奴婢知錯了。”兩人想起牡丹和百合的遭遇,心下凄然又附帶恐懼,一齊跪在地上朝周思敏認錯:“求小姐不要趕奴婢出去!”
周思敏靠在床上微微的閉上眼,聲音冷冽而又清澈:“滾出去!”
不過就是兩個下人,她實在不想爲這兩人傷神。
玉蘭和芍藥聽後乖順的起身朝外面走去。天漸漸黑下來,兩人一連幾日還算陽光的心情也随着這天色越發黯淡。
一夜過去,第二日兩人再服侍周思敏時比以往更加體貼用心,但卻也更加沉默。周思敏不以爲意,她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相信過不多久便可以下床了。
從别人口中了解的東西總沒有自己親自去了解的可靠。
“七小姐早。”
芍藥清亮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周思敏眉頭微皺,怎麽來的這麽早?
原本正在裏屋收拾的玉蘭聽到聲音後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朝外屋迎過去。
“七小姐早。”
“玉蘭姐姐早。”
這是一個甜美的有些膩人的聲音。周思敏甚至不用看,就能想象出對方臉上的笑容有多麽的刻意。
果然,被玉蘭帶進來的女子十三四歲,裏面穿了一身湖水藍的錦緞長裙,外罩薄如蟬翼的暗銀色長衫。身姿窈窕,步态婀娜,款款朝着周思敏走來時,那張半開未開的美豔臉龐便越發清晰的落在了周思敏的眼中。
“十妹今天氣色不錯。”她唇邊含着笑坐在了周思敏的床邊,兩串長長的珠玉耳環在腮邊搖動不歇:“看來是真的大好了。”
“七姐姐好。”周思敏便木着一張臉點了點頭:“看姐姐氣色也不錯,想來這幾日過得很是滋潤。”
她又不是傻子,對方被退了婚可是這原主連累的。若是真當她是親姐妹,見面了不打上一頓也要罵上幾句才解氣吧?這樣笑眯眯的又算計過周思文财物的姐姐,在周思敏的眼中簡直就是明晃晃在臉上刻了不安好心四個字呢。
果然,這位周七娘臉色一黑,雙眼含怨的望着周思敏幽幽的說道:“妹妹這是在打趣姐姐呢!不過是寄人籬下的過日子,哪裏能談得上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