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找微臣,要微臣幫他找一條出路,”王恺運說道,“所以我來禀告西聖。”
“出路?”慈禧太後一挑眉毛,“袁世凱他要什麽出路?”
慈禧太後沒問袁世凱是誰,顯然他是知道這個人是誰的,那麽爲什麽萬萬人之上的太後,會關心一個無名小卒呢?而袁世凱如此的大膽,徑直就想着來投奔天下最有權勢的兩個人之一,這種巧合,實在是太有趣了,王恺運嘴角勾起了微笑,“是,他賦閑在家中這麽久了,想着要起複,我雖然不知道,可大約猜得到,他在别的地方沒有找到出路。”
皇太後以目視李蓮英,李蓮英彎腰說道,“他之前去了李鴻章的府邸,沒有見到李鴻章。”
“這麽說,他是走投無路了?”慈禧太後摸了摸下巴,“想着來你這裏撞大運。”
“是,”王恺運笑道,“所以微臣鬥膽問了問,問他要去燒哪一位的高香,太後還是皇上。”
慈禧太後一挑眉毛,“你的膽子很大。”
“微臣不敢。”
“那袁世凱選了我嗎?”太後問道。
“是,前幾次,袁世凱再來尋我,定下決心,說是要願意效忠太後。”
慈禧太後微微一嗤,“天下人想效忠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袁世凱一個人,我隻要招招手,無數個像袁世凱一樣沉淪不得志的年輕人,都會匍匐在地上,等着我的重用和青睐,那麽,壬秋,你說,”慈禧太後盤腿坐在炕上,意态安适閑暇,“我爲什麽要提攜一個無名小卒袁世凱。”
“自然,天下的官員不計其數,但是殺伐決斷的人不多,當然,太後您說,上位者自然會殺伐決斷,那是位置使然,而不是本性如此,微臣我觀袁世凱,在朝鮮這樣小小的位置上就可以如此大開大合,這是很難得的性格,西聖的大業還未完成,将來需要更多的是沖鋒陷陣的大将,而不是運籌帷幄的軍師,”王恺運說道,“袁世凱倒是可以一用,他的才幹,也是出衆的,自然,若是現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到了雨露天恩,他自然爲感恩戴德爲西聖效死,俗話說,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更容易讓人感激涕零。”
“我馬上要撤簾了,隻怕這個袁世凱看不清楚形式啊,”太後用胳膊撐在靠墊上,“還來尋我?就不怕日後寸步難進嗎?”
“本朝以孝治天下,斷不會如此的,人不在其位,政也不會息。”王恺運說道。
太後微微一笑,“壬秋在毓慶宮說書,如今是越發的口才便給了。”
“微臣不敢,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微臣的心思,西聖是最清楚的,隻是爲了西聖攬才,絕沒有别的心思。”
“既然這個袁世凱這麽值得你珍而重之的提出來——我記得你這麽多年,除了第一次要肅順複位之外,其餘的人可是沒有這麽專門舉薦過的,”慈禧太後說道,“英雄惜英雄,想必這個袁世凱也是人才一個,既然你說出來的,我多少要給你賣一個面子,說吧,他想去哪裏,”慈禧太後轉過身子,繼續用銀夾子來敲核桃,“我且聽一聽。是不是去地方當一方諸侯啊?”
“太後若是想直接給袁世凱巡撫布政使的位置,微臣也會勸谏請太後收回成命的,”王恺運笑着說道,“袁世凱的能力是夠了,隻是還不能提拔到這麽高的位置。”
“那去哪裏?”太後也不擡起頭,低着頭在笃笃笃敲着核桃,燈光投影,眼皮底下有一片鴉青色的陰影,“那是想入新軍?”
“太後聖明,他是想回朝鮮。”
慈禧太後用力的敲了一下,那個紙皮核桃應聲而碎,碎的一塌糊塗,核桃肉和果殼碎的飛濺把炕桌都布滿了,太後看着滿桌的狼藉,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袁世凱,不錯,”她點點頭,轉過頭來看着王恺運,“他有這個心,我就成全了他。”
“是,那麽微臣代袁世凱謝恩。”
“是要代他謝恩,他還要給你謝恩,若不是你來說,我是不會理他的。”
“那讓袁世凱來聆聽聖訓?”
慈禧太後揮揮手,李蓮英就把炕桌上的果殼都拿走了,“他還沒到四品,沒有資格見我,就等着他在朝鮮立了功勞,升到了四品以上,我再來召見他吧。”太後的眼裏露出了一絲難以琢磨的興趣,“拔苗助長,這種事兒,我是不會幹的。”
“不過他既然來找了我,朝鮮的事兒,他就要多盡心了,”太後繼續恢複了意态安适閑暇的樣子,“入了我的法眼,當不好差事,随便敷衍,罪過可是比别人來的要大!”
王恺運應諾了下來,“既然你壬秋來了,也别想着躲懶,這裏有件事兒要你參詳參詳,”太後繼續說道,“柏林會議,這個事兒,咱們要怎麽辦,是要連法還是連英?或者是和東道主一起幹?日本人也不知死活,去了柏林,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變數?”
。。。
德國,柏林。
德國人的性格是十分嚴謹而且不張揚的,所以對于柏林會議并沒有安排什麽盛大的舞會或者是歡迎晚宴,也沒有特意安排什麽住處,有外交關系的,就搬到了各自的大使館裏面,沒有外交關系的,那麽就自己掏錢住酒店,到了第二日各國派來開會的大臣就各自前往在柏林的威廉宮,這是威廉二世爲了紀念其祖父統一德國的豐功偉績所營造的洛可可式宮殿,十分壯觀秀美,柏林會議剛開始的事務,就是在這裏談判的。
曾繼澤下了馬車,無暇關注頭頂那些巍峨的大理石雕像,就被德國的外交部長給迎接了上來,這是一個很隆重的禮遇,一國外交部長親自出迎,不是一般的國家可以享受這種待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