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的人影不發一言,隻是俯下身子行禮,張桑也連忙鞠躬拱手行禮,“不敢當柳生小姐如此大禮。”
倩影隻是直了身子,張大人這個時候卻是不提要走的事情了,複又坐了下來,“當日驚鴻一瞥,佩倫難以忘卻,故此效仿登徒子之舉,冒昧前來騷擾,卻是望柳生小姐不要見怪。”原來是張佩倫。
倩影卻是不發一言,甚至任何舉動都沒有,張大人也不以爲忤,隻是淡然笑道,“柳生小姐還是如此的清冷孤傲,遺世獨立,的确是不與群芳同列。”
美子在邊上捂嘴輕笑,張佩倫這時候才覺得有些唐突,老臉不免微微一紅,咳嗽了一聲,“柳生小姐若是不棄,請與在下談一談詩文如何?貴國的俳句,柳生小姐極爲精通,在下是十分佩服的,隻是多日不曾知曉小姐的佳作,深爲佩倫憾事也。”
裏面的這位倩影就是傳聞之中的柳生櫻子了,隻是她還是不說話,突然之間外面傳來了一聲輕靈激越的太鼓聲,咚的一聲,裏面的那個倩影突然站了起來,也不行禮,隻是轉身離開。
張佩倫直起了身子,手朝着前面伸去,一臉愕然之色,兩邊的燈籠也被侍女拿着悄然遠去,不一會,隔間裏面漆黑一片,沒有了原本風姿綽約的聲音,他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怅然之情,看着素淨的宣紙格子推門,發了一會的呆。
過了一會,美子才捂嘴微笑,“張桑,柳生小姐已經離開了,您還是沉寂其中嗎?張桑真是一位癡情的男子呢。”她起身,小碎步挪到了前面,邊推開拉門,邊轉過臉對着張佩倫說道,“這是我們柳生小姐第一次見外客,張桑的魅力可真是大呢。”她拉開了推門,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柳生小姐留了一張信箋給張桑。”
美子把一張青色的信箋恭敬的獻給了張佩倫,他迫不及待的接過了發着淡淡墨香的信箋,上面寫着一句俳句。
“吾庭淺草複萌發,無限天地行将綠。”
“吾庭淺草複萌發,無限天地行将綠。”張佩倫喃喃複述了一句,“真真是好句子啊。”
皇帝堅持要請皇太後繼續垂簾,并且表示此事不用再說了,王恺運也不廢話,轉而說起了最後一個國家,“楚國既亡,那麽就剩下最後一個國家了,那就是齊國,山東六國,齊國被滅的最窩囊。赫赫東方大邦,擁有雄厚實力的齊國,竟然沒有一場真正的戰争就舉國投降,端的奇怪。齊國有媲美秦趙的軍事實力,有稷下學宮的不竭人才,有傲視天下的魚鹽之利,有深受孔孟智慧熏陶的百姓,怎麽會不戰而亡?”
王恺運伸出了兩個手指頭,“兩個字,就是偏安。”
“偏安?”
“正是,齊國雖有雄兵,但因偏安之策卻武備松弛,雖有人才,卻因偏安之策大而無用,雖有魚鹽,卻因偏安之策沒有換來驚天财富,雖有百姓,但因偏安之策失卻智慧之心,齊國之滅,可謂咎由自取。”
“說到這個齊國滅亡之緣由,我倒是要說一說本朝之事了,”王恺運笑道,“聖祖朝時候,鄭氏割據台灣,這是大家夥都知道的。”
“王師傅想說的,是鄭氏之滅,是由偏安造成的嗎?”
“這是其中一點,自然,大陸武備強盛,聖祖天命所歸,這是必然之事,但是咱們分析問題,就要從各方面全面的思考,在鄭氏的角度,爲何一代不如一代?鄭成功到鄭經再到鄭克爽,一代不如一代,鄭成功尚且敢揮師北上圍攻金陵,更是做出驚人之句‘試看天塹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這樣的英雄氣概,的确是了得——雖然是叛逆不假,可後世的鄭氏,爲何少了其父祖的英雄氣概,鄭經不僅不敢騷擾中原,後面就連廈門也拱手讓出,僅僅是割據台灣,到了鄭克爽,更是連反攻中原克複中華的樣子,自己爲中華正朔的口号都沒有了,隻是想要企圖混一個海外藩屬的位置,除卻台灣的這些廢物一代不如一代之外,這裏頭最大的原因,就是偏安!”
“存着偏安之心,就少了奮鬥之志;得過且過,就會越發羸弱,所以這志向若隻是偏安一隅,隻怕是最後就連偏安也無法作到,古人有雲,取法于上,僅得爲中;取法于中,故爲其下。這就其中的道理了。”
王恺運一席話說完,光緒皇帝沉思不語,顯然正在消化其中的内容,過了一會,光緒皇帝才示意王恺運繼續講課,王恺運點點頭,“那麽接下去自然就說到了始皇帝,完成了中國一統的始皇帝,開始了史無前例的盤整華夏的壯舉,這些壯舉開篇轟轟烈烈,波瀾壯闊,許多的人倒下了,也有許多的制度内容都建立了起來,許多的制度或許不用微臣來說,皇上都是知道的,但隻有一件事兒,臣以爲,始皇帝實乃千古一帝,那就是确立中國大一統之局面,大一統從秦起不僅僅是帝王家的觀點,甚是老百姓也認爲,中國必須要成爲一個統一的國家,這個思想在平時似乎并沒有什麽用,但是到了關鍵的時候,就必然能夠發揮出強大的作用,而這個作用就是始皇帝爲我們做出來的。這些事兒,等到下次給皇上授課再講也不遲,今個天色已晚,”王恺運笑道,“不能耽誤皇上聽軍機大臣奏報的時辰。”
光緒皇帝擡起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發覺已經到了日上中午的時候兒,“王師傅的課實在是好的很,朕聽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居然到了這個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