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棧道,自然說的就是法屬印度之事,可暗度陳倉,這又說的是什麽?旁觀的人疑惑不解,但是慈禧太後又沒有明說,“英國人很識趣,終于滾出了談判桌,那麽有些實際上的事兒,也就可以談了,法國人咱們已經讓他得逞了一個條件,那麽另外一個,總不能不松口了吧?若是真的這樣,那可真是沒有眼力見了。”
孫毓文點頭說道,“是,兩千萬兩銀子,并不算多,咱們也仁慈的緊,這完全是皇太後慈悲爲懷,不然按照微臣的意思,盡數滅了西貢的那個僞總督,也是順天意從民意的好事兒,正事兒,誰也攔不住咱們的。”
“錢是不多,但是他們面子下不來,”慈禧太後笑道,“怎麽我們這樣的歐洲強國,居然要向一個幾十年前在海軍上被打的一塌糊塗的國家,賠款?他們的面子下不來啊,喚作是我,我也下不來,隻是這結果就是擺在這裏,他們總是要讓步的,我現在倒是覺得這個價開的有些低了,日後如果被法國人讨價還價,那麽估計都沒有多少錢了,”慈禧稍微有些遺憾,“告訴郭嵩焘,賠款不許降太多!”
“可如果法國人還覺得自己的面子不可丢,那麽能不能賠到款,這還是一件困難的事兒,”董元醇說道,甲闆上的風聲、發動機的轟鳴聲極大,這些素日裏文質彬彬的大臣們不禁說話聲都大了起來,“臣以爲,法屬印度就算在英國人的逼迫下放棄,别的地方也需要再拿一點回來,不拘是什麽。”
左宗棠笑道:“不管如何,這次咱們就不能讓法國人面子裏子一起還留着,如果有了裏子,面子就算是給他法國人一點也無妨,但是還擺什麽驕傲法蘭西的臭架子,那真真是做夢了。”
很好,這些大臣終于在慈禧太後的熏陶下腹黑的開始看待對外國的關系了,想着如何要削弱法國,不過想法是不是過于幼稚,但總是有這個趨勢了,甲闆上大家夥頓時被董元醇的一番話調動了起來,紛紛讨論如何讓法國人割點肉出來,慈禧太後隻是出神不語,紅河雖然水勢洶湧,但河面并沒有十分的開闊,不過是一會就到了對岸。
對岸已經是旌旗招展,越南的重要人物,包括在順化的那些原本阮朝的宗親大臣等都已經到齊,慈禧太後下船的時候,已經是盡數到底,山呼慈禧太後萬福金安,慈禧太後這一次卻沒有和以前一樣,迅速的讓太監傳旨,請這裏的人站起來,而是不發一言,慢慢的從甲闆上走了下來,五月的天氣,雖然已經是傍晚,越南已經很熱了,岸邊碼頭上大風吹動衆人的衣襟,跪在地上朝服整齊的越南官員不知道是爲什麽,額頭上都是全是汗水,慈禧太後的黃羅蓋擎在半空之中,遮住了落日,慈禧太後慢慢的走近了人群,不發一言,臉色平靜,平靜的臉色可以說不是什麽好臉色了,越南國上下這些人之前心懷鬼胎,或者說自覺從逆要掉腦袋,越發的戰戰兢兢起來。
除了剛才的山呼之聲外,現在這裏,隻有風聲呼嘯而過,慈禧太後的寶石流蘇墜子都被吹的微微擺動起來,她慢慢的走着,走到了人群之前頭,跪在法國官員前頭的幾個中國服制模樣的官員,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揚了揚臉,小太監連忙扶起了當頭的一個老者,“曾國荃,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别老是這麽跪着。”
當頭的就是兩廣總督曾國荃,他的精神頭極好,聲如洪鍾,“皇太後駕臨兩廣,微臣沒有接駕,已然是死罪,如今禦駕親至越南,戰事已了,微臣自然要來,見證如此大事。”
慈禧太後點點頭,“這話沒說,如此大事,接下去的的确是極大的好事兒,你快起來,我瞧着你的身子比曾文正公要硬朗一些,要好生保養着,國朝呢,年輕血液是要的,但是這老臣的見識是年輕的臣子比不上的,這一次越南之戰,當然,年輕人出力自然是不少,但是也幸好有你和樸存公,越南的事兒我才不用擔心,舒舒服服的這麽一路遊山玩水南下,還能一路聽着你們的好消息,日子過的不算賴。”
曾國荃連忙道不敢,慈禧太後先下了旨意:“之前北甯之戰,所以在南方繼續作戰的官員将領的處分一概取消,這是朝中的原因,不能十分怪你們。”
朝中還能有誰?這話說的真是......曾國荃又是謝恩,慈禧太後越過了曾國荃,見到了身後跪着的人,“你就是唐景崧了?”
之前雖然上過折子,可慈禧太後并沒有見過唐景崧,唐景崧磕了一個頭,“微臣在。”
“你很好,”慈禧太後贊許道,“古有班超棄筆投戎,如今你唐景崧孤身入越,聯絡黑旗軍,對法反擊,也不遑多讓,起來,劉永福呢?”慈禧太後想到了劉永福,曆史上中法之戰,最爲傑出的兩個人物,一個馮子材,另外一個就是劉永福了,劉永福應聲而出,出班之後又跪下聽命,“你也是如此!之前黑旗軍在國内的事情,我一概既往不咎,前頭傳了密旨給你,大約你不放心,今個我再說一遍,隻要是爲國效忠者,不計前嫌,起來!”慈禧太後這個時候抛棄了剛才沉默的假象,群臣似乎十分奇怪爲何太後會對劉永福如此青眼,但是随後她馬上就解釋了,她朝着另外一邊跪着的越南群臣說道,“你劉永福在此地作戰,多多少少,也教導了越南上下,什麽叫做忠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