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福肅穆站了起來,又扶起在床上的唐景崧,兩個人一同跪下,“這是口谕:劉永福黑旗軍部在三月十五日起,圍攻升龍府。”
“升龍府十分堅固,法國人又火力強大,絕不是我黑旗軍一部就可以攻下的啊。”劉永福爲難的說道,他也十分的不以爲然,一個遠在京中的太後擅自指揮萬裏之外的越南戰局,這裏的戰局變化莫測,一日百變,尋常将帥臨場指揮都尚且反應不及,更何況遠在北京的慈禧太後呢?要知道黑旗軍在北甯大敗之後拼死斷後,原本損兵折将十分嚴重的情況下更是被沖擊的四分五裂,原本士兵接近二萬人數的黑旗軍已經減員到了隻剩下三千多人,這就是紅果果的現實,這就是戰争。
李延勝搖了搖頭,“不用攻下,這也不是你們的差事,隻要圍住升龍府,再隔斷朗生前線的法軍後勤通道,這就足夠,人員太少,宣光城的雲貴團練一共五千人,都歸劉大人你統率,隻要圍住升龍府,把聲勢鬧起來,再騷擾後勤通道,這就是大功一件!”他似乎看出來了劉永福的顧慮,“别的事,不用多慮,隻要鬧得諒山前線法軍軍心動蕩,黑旗軍就是大功一件!諒山前線有馮子材在頂着,接下去新軍即刻就到,到時候有了新軍黏住法軍主力,他們根本就不可能返身來打擊你們,他們不敢。”李延勝的話語裏有着強烈的自信,“此役是欽差大臣定下策略,又懇請西聖定奪,故此,這一仗,一定要按照議定的節奏來辦,絕不容許任何閃失,你這裏不僅關系到諒山,更關系到海上!”
劉永福悚然而驚,正準備追問,李延勝擺擺手,“我言盡如此,其餘的話不能再多說了,總之,三月十五日之前一定要到達升龍府并展開攻勢。這是旨意,絕不容許有任何怠慢!”
“黑旗軍去升龍府了?”在陽江港處大會南洋水師諸将的左宗棠這時候已經讓除了吳長慶之外的人盡數退下,隻留下左宗棠和吳長慶兩人,越南那邊傳來了機密的電報,說明黑旗軍已經去升龍府了。
“是,”吳長慶看了那個電報,“升龍府已經燃起大火。”
“那麽接下去就要看你的了,”左宗棠說了這麽一句話,吳長慶連忙站起來,“末将聽候欽差大人派遣,絕無有任何問題。”
“那,我要你南洋水師全部去送死呢,怎麽樣,你吳長慶要不要也聽我差遣啊。”左宗棠撚須悠悠說道。
“這......”吳長慶微微猶豫,随即說道,“南洋水師是老大人苦心手創,經營多年,才有如此聲勢,老大人必然是不舍得送南洋水師去死的。”
“如果爲了更大的利益,我自然會親手把南洋水師推入萬丈深淵,這是所圖甚大,你應該明白這一點,南洋水師是我手創沒錯,但是正因爲是這個原因,所以西聖讓我來親自指揮南洋水師,她知道我老頭子年紀大了,但是不膽小,也不小氣,如果能夠弄死法國北越艦隊,”左宗棠的話語轉冷,“南洋水師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
吳長慶撲通跪了下來,“欽差大人,您明鑒!”他實在是有些震驚了,一是震驚于左宗棠冷血無情的話語,二是震驚了左宗棠胃口如此之大,居然想要去弄在海防港的北越艦隊!“如果能夠打敗法人的北越艦隊,南洋水師全軍即墨自然是在所不惜,可南洋水師如今的實力,正面作戰,實在是遠非法人之敵手啊!”
“誰叫你正面作戰了?我且問你,升龍府被黑旗軍圍困,誰是最着急的。”
“是朗生前線的法軍統帥米樂。”
“那麽他能不能南下救援升龍府,疏通後勤通道。”
吳長慶微微沉吟,“隻怕是不行,第五鎮已經南下在諒山城外擊潰法軍,他們不敢再度分兵前來掃清後路,那麽說,”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北圻這裏,隻有海防港的孤拔還有多餘的兵力!”
“推斷來說,孤拔必然會馳援升龍府,之前他就是靠着水陸并進,才從黑旗軍手裏奪回了升龍府,海軍是他的特長,他不會不用,雖然他們不會全部派出精銳去救援升龍府,但是你說,”左宗棠翹着二郎腿,抖着腿悠哉悠哉,“少幾艘軍艦那就少了幾個力量,我們有心算無心,你以爲,他們可以抵抗的了嗎?換句話說,這個時候你還以爲沒有一戰之力嗎?”
“海防港已經有宣禮處的人滲透進去了,不日就可以把港口防守的火炮數據送來,”左宗棠說道,“到時候海防港就是無防備的港口,炮打不中你們,那就是擺設,少了那些小船的巡邏,法國人是很難提前很早察覺南洋水師的蹤迹的,你是管水師的,這一點應該比我更清楚。”
“吳長慶,按理說,你是淮軍出身,算是李鴻章的人,我們兩個人不合,世人皆知,可爲何我提議要讓你來當這個南洋水師提督?”
“是欽差大人厚愛。”
“不是我厚愛,是你當得起,”左宗棠搖搖頭,“南北洋不同,北洋的軍官大部分都是學堂出來的,而南洋,各地水師抽調出來的也不少,你是個人才,我覺得與其讓你在廣東水師那裏管幾艘小舢闆,還不如讓你這龍王入海洋翻騰興風作浪更好。我爲人是有私心,但私心不在于拉幫結派,在于要擊潰法軍,名垂青史!”
“北越艦隊一日不除,南洋水師在南海這裏隻能當老二,我左宗棠爲人處世最喜歡争的就是第一。”左宗棠站了起來,“西聖說,若不先下手,隻怕是北越艦隊北上尋求南洋水師決戰,猝不及防之下,隻怕更要遭,我對這個倒是不以爲然,隻是先下手爲強,一點錯兒都沒有!北越艦隊,”左宗棠的眼中露出精光,“他一定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