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鋆是爲了保全性命和名聲,而不得不将府中多年積累的家産盡數拿來購買了幾大箱的債券,莊親王載勳是爲了在圓明園宮變之中從逆的父親,如今被圈禁在宗人府的前任莊親王奕仁,在變賣家産購買債券之後,一頂軟轎就從宗人府悄無聲息的把奕仁運了出來。
中國人做事,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帶頭,起了風潮之後,大家夥都争先恐後的購買,還有一些看中了債券潛力的晉商準備在其中倒賣,也砸下重金購買了起來,戶部債券的銀子沒幾日就已經達成了三分之一的數目,閻敬銘顯然十分高興,有了這些銀子,就不用再擔心接下去的戰争開支了。
幾處售賣債券的地方都極爲火爆,還沒全部賣完,越南債券的利息就漲了一成,在戶部和内務府的炒作之下,行情逐漸走俏,閻敬銘估計再過一個月,這一億八千萬兩白銀的債券就可以銷售一空,不過,誰也沒有耐心等到一個月之後,不管是法國人還是蠶絲商,還是寶鋆還是宮裏頭的太後,隻是再過了一日,中樞發出了命令,這又是一個極爲刺激大膽的旨意,市面上大家夥原本在關注了越南僵持的戰事和北方銷售的國債,這下子又多了一件轟動的大事。
三月初一,慈禧太後下诏,“對法一戰,刻不容緩,昔日八裏橋外,亦在前線督軍作戰,二十年初心未變,三日後,從大沽口出發,前往南方督軍。”
禮親王爲首的軍機處苦苦勸谏,慈禧太後隻是不聽,“前明亦有天子守國門之勇,本朝定鼎中原,京畿之地已非國門,團練萃軍黑旗軍等在越南苦戰,我身爲攝政太後,雖無臨陣之能,但亦能親臨前線,激勵士氣,恢弘天下之英,爾等毋庸多言!”
惇親王跳着腳在隆宗門外的軍機處值房裏頭大罵,“我瞧着你們這些起子,當的什麽差事,西聖爺想去南邊,你們就讓她去?懂不懂什麽叫做爲君父分憂?要我說,這年頭是一蟹不如一蟹,老六下了台,上了你們這些起子,是連基本的禮數都不懂了,懂不懂叫規勸?什麽事兒都要西聖爺出馬,要你們這些酒囊飯袋幹什麽吃的?”
蘇拉們自然不敢勸,隻有景壽硬着頭皮上來勸解,想要把惇親王拉進去細細說,卻是怎麽拉都拉不住,禮親王笑眯眯的坐在值房裏,對着外頭的謾罵毫不在意,頗有唾面自幹的涵養,額勒和布原本是性子十分剛硬的人,但是他也知道,這位伏地城隍,近支宗室之中最尊貴的老五太爺,根本就是不講理的主兒,出去理論也隻是受辱的份兒,他看着喝茶怡然自樂的禮親王世铎,摸了摸鼻子,“王爺,怎麽不勸一勸西聖?”
“西聖的性子是勸得住嗎?”禮親王笑道,“她有自己的張子房和諸葛亮,咱們呢,還不需要給西聖爺出謀劃策。”
“可咱們這裏是軍機處啊,”額勒和布含了半句話沒說出來,但是什麽意思兩個人都明白,中樞權柄外移,對于軍機大臣來說,不是好事情。
禮親王世铎笑眯眯的說道,“現在不是正在戰時嗎?原本就是從權,再者從恭親王那時候開始,西聖就有自己的主張,無非恭親王比咱們的權柄大一些而已,西聖爺有張子房,前線還有韓信大将軍,中樞呢,原本有個蕭何在,但是卻被罷了,咱們呀,也别多事兒,要我說,咱們當曹參就是了。”
有個成語叫做“蕭規曹随”《史記·曹相國世家》:“參代何爲漢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蕭何約束。”所謂無爲而治的好處。“咱們這屆軍機,你還沒瞧清楚?孫、慶、董是誰的人?景壽是什麽性子,我又是什麽性子?再說了,朝廷這麽多事兒,還不夠你忙的?”
“我隻是怕擔心着路上不安全,畢竟出海航行,咱們現在和法國人宣戰呢,萬一他們在海上偷襲,這......”額勒和布擔憂的說道。
值房外惇親王的叫罵聲逐漸的低沉了下去,顯然惇親王被景壽勸住了,世铎笃定的說道,“決計不會,這次是北洋水師護駕南下的,“定遠、撫遠兩艘七千噸的鐵甲艦帶着大大小小的巡洋艦、練習艦等護送,誰也不敢來放肆,何況也不去南邊,隻是在上海,再換火車而已,青島威海兩處軍港現在已經出發巡邏航道,務必保證安全,所以,這巡幸的路程,絕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有北洋水師護送,想必是沒什麽問題的,額勒和布原本怕外頭人議論慈禧太後欲效仿高宗純皇帝借巡視之名大肆遊玩,但是在這個戰時的時候,想必也不會有人愚蠢到這種程度,“王爺您是必然要留守的,隻是卻不知道要不要安排人監國。”
禮親王一揮手,叫來了蘇拉,“西聖爺這個時候在宣召何人?”
“是七王爺。”
“哦?”禮親王微微挑眉,“宣了軍機,馬上又召見醇親王,看來,監國的就是這位七王爺了。”
“醇王爺?”額勒和布隐隐覺得不妥,“這合适嗎?”
“有什麽不合适的,去南邊督戰都敢了,還怕什麽監國嗎?”禮親王微笑說道,“西聖爺要去上海,那麽......伴駕的必然有董元醇,筱山,你敢不敢和我賭一賭?”
“這是爲何?”額勒和布又是疑惑,又是好奇的說道,“這我卻不知爲何了,我隻是知道,榮祿必然是要伴駕的,别人如何安排卻是不知。”
額勒和布話音剛落,軍機章京就走了進來禀告,“啓禀王爺中堂,養心殿傳來消息,西聖旨意:醇親王監國,董元醇、慶海、孫毓汶三位中堂大人伴駕南巡,其餘軍機大臣留守京中。”
禮親王得意的笑道,“如何?我猜的準不準?”
ps:月初求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