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對着馮子材的人員配置有些疑問,“聽說這位馮子材,把兩個兒子都放在前線,忠心爲國,自然是沒話說的,可是兩個人若都有了閃失,豈不是太過殘忍??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西聖應該要體諒一些。”
這雖然是拘泥于小節,不管大事,但是慈禧太後點點頭,認爲這事兒說的很對,“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事兒不适合下旨,你們軍機處出一個命令,讓他們兄弟兩個派一個回國内運糧。”
别的事兒就無關緊要了,世铎打定主意不想管前線的事兒,額勒和布負責了一點招兵的事兒,可這和對法作戰毫無關系,他自诩知兵,卻什麽事兒都插不上手,鎮南關大捷和中樞也毫無關系,隻是兩廣,特别是高心夔和那個養珠廠廠長安德海的功勞,自然是歡喜的,但是這歡喜之中隐隐有着嫉妒的意味所在,隻是如今不能夠跳出來反對慈禧太後直接插手越南戰事。
慈禧太後越過軍機處直接指揮軍事,已經是成爲慣例了,以前不會擅自幹涉前線統帥的具體部署,怎麽這次是要親自指揮了?額勒和布隐隐覺得有些不對,這不是一件好現象,前線軍情瞬息萬變,在深宮之中,不見得能夠指揮妥當,但是這時候世铎不開口,别人不好說話。
别的國内的事兒,世铎一一請示,慈禧太後也一一應允,末了還繼續說道,“禮王你當差謹慎,有些事兒,你也不必要一一都來請旨,軍機大臣就是宰相,這是半點沒錯的,你凡事行去就是,我自然爲你撐腰。”
世铎感激不盡,又要跪下了謝恩,其餘的人沒法子,隻能是也跟着跪下謝恩,慈禧太後又賜了二月二龍擡頭吃的春餅,于是也就退下了。
董元醇和慶海是同一個值房,閻敬銘和孫毓汶一個,景壽和額勒和布一個,禮親王獨自一個,今日也不知道如何,世铎十分的高興,禦前散了之後,居然背着手親自來景壽的值房,他是最沒用架子的,景壽邀請他上坑坐,世铎也不和他們兩個人客氣,上了靠山坑,坐在了東首,景壽在西首作陪,額勒和布資曆最淺,在地上擇了一個椅子坐着,蘇拉們上了茶,退了出去。額勒和布看着世铎笑眯眯的樣子,顯然是心情極好,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趁着景壽絮絮叨叨的和世铎談着市面上的瑣事時候,低着頭想了想,擡起頭來,對着世铎說道,“論理兒,我這話不該說,隻是西聖爺擡舉我,讓我進了軍機處,我想着總是不能屍位素餐,要幹一點事兒出來,咱們軍機處裏頭,包括禮王,都是新人,這西聖覺得咱們不懂軍事,怕辦不好越南的差事兒,這咱們都沒話說,可說句犯忌諱的話兒,西聖給前線的兵下密旨,我隻怕這,”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怕好心辦壞事兒啊。”
世铎微微一笑,卻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對着景壽說道,“六額驸,你是什麽個意思啊?”
景壽舊年被慈禧太後和恭親王聯手收拾了,起複又稱爲禦前大臣之後,又因爲自己兒子痨病隐瞞下來,想要和榮壽公主結親的事情被太後訓斥,現在老實的如同一隻鹌鹑一般,他聽到世铎一問,搖頭說道,“我沒什麽意思,這事兒,和咱們沒關系。”
“是沒關系,但是也不是沒有關系,”世铎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車轱辘話兒,“筱山,算起來,你和西聖都是鑲藍旗出身的,應該是要親近一些,這話兒不管如何,總是擔心着國事,也擔心着西聖,沒的說。”
世铎喝了口茶,“不管外頭傳的風聲如何,這明面上,下旨讓恭親王退出軍機處的原因,就是因爲恭親王幹涉前線,曲意妥協,緻使北甯大敗,對不對?”
額勒和布點了點頭,似乎發覺了什麽,“王爺您的意思是?”
“既然是因爲在這裏跌倒了這麽多人,咱們何必還要踩上去呢?第一點,咱們要安分守己的當差,不該管的不能管,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西聖爲什麽選了我當這個領班軍機大臣,無非就是看在我懦弱。”
景壽連忙說道,“王爺您這是性子好。”
“六額驸就别開玩笑了,我的性子是好,所以不會駁上頭的旨意,”世铎說道,“識人難,識己更難,我是不太能認清楚别人,不過我自己什麽能耐,還是分的清楚的,什麽事兒該辦,什麽事兒不該辦,是有區别的,如果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有些事兒瞎辦,那就是找死,這麽幾年咱們什麽人,什麽事兒沒見過?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已經被遠遠的打發了,我心裏呢,第一個是不願意進軍機的,但是西聖這麽說,沒有不遵的,但是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我這一房,這麽多年都是這麽下來的,我當這個領班,沒有别的法子,隻有一條:上頭交代給我的事兒,辦好,底下人求我的事兒,若是和上頭交代的事兒不沖突,自然也可以辦,筱山,六額驸和我一樣,或者說,軍機處這些人都是什麽人,你仔細的揣摩揣摩,就應該知道,爲什麽選了這些人進軍機。”
“也不單單是咱們這,”世铎說道,“你還沒瞧清楚,兵部的事兒,咱們不用管,也輪不到管。”這時候蘇拉進來禀告,“養心殿叫了榮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