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練如今看來,還是太嫩了些,那麽,就派新軍,從京師派,即日起,豐台大營并講武堂戒嚴,全軍戒備,明日派,”慈禧太後架起金絲老花眼睛,看着身邊的折子,上面寫了十二鎮的駐防情況,“派第三、第九開拔南下,在江西九江的第十一鎮先行南下,先至長沙,聽從左宗棠指揮!”
“嗻!”
慈禧太後放下眼鏡,肅然說道,“法國人水陸并進攻打北甯,我倒是要學上一學,南洋水師,也都聽從左宗棠指揮!”
這下左宗棠稱之爲東南王都不爲過了,手握八省軍政大權,再加上南洋水師和三鎮精銳,差不多已經是中國一半的軍事實力,那麽說來,如果左宗棠再辦不好,這就是不稱職的表現了。
“微臣冒死啓奏太後,”滿臉麻子,容貌極醜的戶部尚書閻敬銘沉聲說道,“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說。”
慈禧太後凝視閻敬銘,“你說。”
“微臣打點戶部,那麽這個軍饷的事兒就要準備妥當,戶部的庫房是還有存銀五百萬兩,這個銀子是前幾年結餘下來的,但是一般來說,這個款子不能動,今年冬天北方各地大雪,卻還不知,春天光景如何,若是春天各處有旱災或者是洪澇,上半年的關稅和厘金沒有收上來,國用是無法開支的。”
同治八年之後,朝政的稅收和支出漸漸持平,這幾年每年托賴于對外貿易和國内的工業繁榮,甚至不用再吃虧空,都能盈餘不少,五百萬兩這是戶部的功勞,也是寶鋆成日可以吹噓的功勞。
但是,“四月份還要預支給英國有關修建七千噸鐵甲艦的貨款一百五十萬兩,外國人的貨款是不能拖欠的,這個銀子也要預備着,另外别的如購買機器,新建官道鐵路,興辦學校,這些開銷自然不用多說,太後還要預備着八旗丁銀改革的事情,這裏還要存一筆銀子,如今已經宣戰,那麽或多或少,對外貿易必然要受影響,今年的稅收銀子就要少了。”
“那你有什麽法子?”慈禧太後慢悠悠的說道,“不管如何,皇帝不差餓兵,要打仗,總不能讓将士們餓着肚子去打。”
“臣想了想,有兩個法子,一個是問外國的銀行借錢,”閻敬銘直接了當的說道,“咱們支付利息,分期付款,用海關的稅收來抵押,利息雖然貴了些,但是也在可承受的範圍之内。”
“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就是刻毒了些,”閻敬銘說道,“把這八省的賦稅盡數就地截留,給付越南作戰之用,并加征收厘金。”
厘金其實就等于是後世的商稅,隻是如今這誰不做生意,知道是聽到了這個“商稅”兩個字就要和人拼命,故此爲解決平叛太平天國的财政窟窿,借用戰時的非常手段,把這個厘金一直推行了下來,但是反對的人不少,額勒和布就搖搖頭,“這無異于飲鸩止渴,隻能緩一時之急,對法作戰,尚不知合适結束,若是征收一些日子,倒也罷了,若是征收上幾年,必然民意沸騰啊。”
“借銀子也不甚妥當,”董元醇之前就任教育部尚書,他最是清楚這些外國人的嘴臉,“利息好付,之前也說要貸款銀子給教育部新建學堂,但是他們的名目繁多,花招厲害,要求開設神學課,又說要派出他們國的神父擔任教學,還要審核我們的教材,這些心思,雖然隐蔽,但也絕非看不出來,他們的貸款若是将來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隻怕是要别的地方得寸進尺。”
“如此以來,微臣卻是沒有别的法子了,”閻敬銘搖搖頭說道,“若是這麽簡單一算,存着的銀子,隻能支撐兩個月不到的時間,這還要把别的開支都削減到最少的地步。”
這的确是一個頭疼的問題,慈禧太後咬咬牙,皺眉說道,“先就支付給南邊用,将來不夠,我就把内庫的銀子都運出來,再不夠,我就是砸鍋賣鐵,把這三山五園盡數賣了,也要支付起打法國人的軍饷!”
這話說的十分慷慨激昂,群臣鞠躬,“太後聖明。”
“還有什麽好法子,大家夥得空了都想一想,”慈禧太後說道,“總是有法子可以解決的。”
“恭親王等人雖然都退出軍機了,”慈禧太後繼續說道,“但是他們以前提拔上來的人,都還在位置上,軍機處也要下旨,說清楚,并沒有株連之意,”今日将恭親王盡數開出軍機處,政局動蕩是必然的,但是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不利的影響減到最少,将可能的合力做到最大。“我倒也不是說他們和地下的人結黨營私,但是有一件事兒,是錯不了的,那就是許多人在看着你們的笑話。”
“什麽笑話?無非是指望着你們摔一個大跟頭,最好摔出軍機處,光明正大的請人家回來繼續執政,說句實話,凡事是沒有君上的過錯的,錯的都是你們,”慈禧太後慢悠悠的說道,“我雖然垂簾,可最後見勢不妙,大可躲入儲秀宮一避了之,沒人會殺進宮裏來找我的麻煩,到最後,如果你們當差不得力,被外頭的看了笑話去,摔的灰頭土臉的,丢了自己的面子這是小,可耽誤了國事就是大了,所以,今個我把話兒都撂到這兒了,”慈禧太後緩緩掃視衆人,“眼下這第一等重要的事兒,就是中法之戰!明白嗎!”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