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微微看了慈禧太後一眼,絲毫沒有注意到她那一開一合的紅唇在說什麽,他這時候滿心念念就隻是想到了在自己懷裏溘然長逝的福晉瓜爾佳氏,怒氣勃發,耳邊嗡嗡成一片,他看着慈禧太後那張完美無缺的容顔,咬着牙,揮起了手,重重的朝着慈禧太後臉上打去,打了太後一個巴掌。
太後如遭重擊,噼啪一聲應聲而倒,她身子打個一個轉,撲倒在了寶座之前,“哎喲”一聲萎頓在地,靠在了銅鶴的地毯上。
夏守忠大駭,連忙飛奔上前扶住了慈禧太後,“西聖爺,您,”他的上下牙床忍不住的在打寒戰,格格作響,顯然是驚恐之極,今天這場面,夏守忠甯願挖了眼睛也絕不願意見到,議政王居然伸手打了一慈禧太後一個巴掌!他小心翼翼的把伏在地上的慈禧太後翻過來,在另外一邊伺候的朱執義也一起過來,慈慈禧太後轉過了臉,兩個太監頓時帶了哭腔,“西聖爺!”
慈禧太後的額頭剛才摔倒在地,碰到了寶座的踏闆上,左邊的額頭上破了點皮,血慢慢的冒了出來,流在了眉梢之處,慈禧太後的右臉紅腫了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又驚又怒,“恭親王,你搞什麽!”
恭親王大步上前,扯開了兩個跪在地上的太監,一把拉起了慈禧太後,“你還有什麽臉說這句話?”恭親王的雙手猶如鐵鉗,牢牢的固定住了慈禧太後的雙臂,“我對你如何,蒼天可見,你自己心裏總是有數,這麽多年,都聽着你的旨意,一味着當着奴才當差,半點什麽心思都沒有,就隻是爲了你而已!我不管咱們在朝廷上如何争鬥,你千不該萬不該,”他的雙眼通紅,不過是半日之間,青色的胡渣就布滿了半張臉,整個人恍若癫狂,“不應該把佳佳扯到裏面來!”
慈禧太後的發髻已經有些散亂了,原本插在耳邊玉钗不知道掉在了那裏,她有些聽不懂恭親王在說什麽,“你到底在胡說什麽?恭親王,你的腦子有沒有問題?你剛才可是打了本宮!”
“打了你又如何?你居然敢下毒殺了佳佳!我的福晉!”恭親王怒喝道,“你這個毒婦!”
“你發什麽神經!”慈禧太後在用力的掙脫恭親王的桎梏,朱夏二太監一個抱住了恭親王的腰,一個拉住了恭親王的胳膊,這才把慈禧太後掙脫了出來,她穿着花盆底的鞋子,一個站不住,又跌坐在了地上,“快說!”慈禧太後坐在地上,右手的護甲已經盡數掉落,小拇指上原本青蔥一樣的指甲斷成了鏈接,她也絲毫不顧及,隻是拍着地毯,“福晉怎麽了!”
“她死了!被你毒死了!”恭親王大聲的喝道,他被夏守忠和朱執義一起按住,也滾在了地上,他在地上用力的擡起頭來,脖子上冒出了根根青筋,“你滿意了吧?你好狠的心啊。”
慈禧太後心裏大震,她擡起頭,掃視站在正殿兩邊守在暖閣和次間門口守衛的宮女們,大聲喝道,“都出去!”
已經吓呆的宮女太監們連忙行禮,或者走出殿門,或者是退入後間,一瞬間養心殿内隻留下了正殿上的四個人,慈禧太後慢慢站了起來,“你給我說清楚,什麽我下毒殺了六福晉?”
恭親王搖搖頭,傷心絕望痛恨的說道,“你何須在我面前這樣的假惺惺,”慈禧太後再三問道,恭親王隻是微微冷笑,決不再說什麽,“來人!來人!”
一個太監進來垂手聽吩咐,“叫李蓮英來!”
慈禧太後轉過臉,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紅腫之處,觸手生疼,“我還未曾怪罪你北甯大戰用人不當,暗通款曲之罪,你就這樣進來打我的臉?你憑什麽?鹹豐皇帝昔日就未曾動過我一根手指頭!”
她的臉上熱辣辣的,這時候她的心裏一團怒火,剛開始被恭親王掌掴的時候還是暈暈乎乎的,這個時候怒氣如同銅鶴裏面氤氲的香霧,慢慢的勃發了出來。
慈禧太後面上當然是最心疼自己被打,可這個時候反倒是有别樣的情緒在裏頭,“不管如何,我都是當今的太後!你欺君犯上!罪不容誅!”
“嘿嘿,”恭親王微微冷笑,“你是太後不假,但也絕沒有暗地裏毒殺處置一位親王福晉的道理!”
“你!”慈禧太後站了起來,怒氣勃發,“瓜爾佳氏何德何能,需要本宮毒殺她!還有,”她靠着銅鶴猛烈的踹息着,“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恭親王慢慢搖搖頭,他的臉上一臉的冷酷,他冷冰冰的說道,“我知道你昨日因爲我的話而心懷怨恨,”他偏過頭厲聲叫夏朱兩個太監放開自己,“你們兩個沒根的太監,是誰給了你們包天的膽子往主子身上靠的!”
兩個太監松開了恭親王,恭親王轉過臉,直視慈禧太後以前這張讓自己百感交集的臉蛋,這個時候他其餘的感情已經盡數消滅,隻留下來了一種情愫,那就是恨。
“這麽多年下來,我自然知道你是什麽人,”恭親王甩了甩袖子,也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慈禧太後的面前,兩個人就在殿内對峙,猶如日月淩空,勢均力敵,彼此界限分明,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無比的堅定,恭親王慢慢說道,“自從光緒元年,你爲了這個地位,”他指了指養心殿正殿之中被山海祥雲金龍金絲楠木屏風屏障着的須彌寶座,“爲了自己的權勢,用骨蒸之法,打掉了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