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實在是沒法子了,辦事不謹慎,許了出去也就罷了,還這麽叫人大張旗鼓的宣之于口,”恭親王搖搖頭,“也顧不得是過年不過年的,先送到宗人府關起來,讓他醒醒酒,免得日後再生出什麽禍事來,連累家人。”恭親王果斷的說道,這也是保全自己兒子的法子,隻要人關進了宗人府,那麽報案控告的人也無法指摘自己徇私枉法,冷卻一段時間,日後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什麽相幹,至于賣弄權術,私底下授予别人官位,這種事還能叫事兒嗎?無非是受一些彈劾的折子罷了,何況這事也沒成,大可不必上綱上線。
于是恭親王叫人準備套馬車,把載澄送到宗人府去,惇親王擺擺手“何必這麽麻煩,坐我的車子去就是,宗人府那裏還能沒有鋪蓋卷嗎?”
于是惇親王率先出了門,知道消息的福晉瓜爾佳氏急急忙的跑了過來,“王爺,你要把澄兒送到哪裏去?這可還是年初一呢,”瓜爾佳氏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宗人府那裏冷冷冰冰的,哪裏能夠住人的。”
慈母之心,就算如今載澄已經快三十而立,更是成家立業,但瓜爾佳氏還是十分關切,鬓邊的珠钗不住的抖動着,可見是走來的極快,恭親王安撫的說道,“這會子走的這麽快,小心别累到,這個奴才,我們是管不住的。”
自從英宗皇帝去世之後,恭親王一直不待見載澄,外頭的議論,說英宗皇帝出的不是天花,而是花柳梅瘡之病,堂堂天子怎麽會染上花柳病,自然是有小人蠱惑了聖心,這個小人還有誰?自然是百無禁忌的澄郡王了。這樣的謠言實在是難聽,加上載澄自己也不甚低調,鮮衣怒馬招搖過市,更是爲恭親王所不喜,隻是到底要看在是長子的份上,“我們管不住,還不如讓五哥去管一管,讓他在宗人府裏頭好好教訓教訓,也不要說過年不過年的。”他吩咐那個侍衛頭子和管家,“不許派丫頭去伺候,媳婦也不許她去,什麽吃食衣物的都不許帶進去,就讓他老老實實關在裏頭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瓜爾佳氏哪裏會不知道恭親王也是疼愛自己孩子的,“哎,我到底是不中用,就生了澄兒和大格格,大格格成日隻是呆在宮裏頭伺候老佛爺,膝下就一個澄兒在,哪裏不知道這是非輕重的,有心教訓,但我就這麽一根獨苗,我的心裏不忍啊。”
“不用擔心這個,等到他好了,我就讓他再出來,”恭親王安慰瓜爾佳氏,“到時候讓他每日來晨昏定省,你天天點着他的卯,想必也亂不到哪裏去。咱們這樣的家,也不指望他多少出息,但凡隻要守住這王府,就謝天謝地了。”
“爺說的是,外頭那個女人呢?爺預備着怎麽辦?”瓜爾佳氏問道,“看樣子,澄兒是喜歡的緊,要不......”
“外頭的禦史都盯着呢,難不成還要帶回府養起來?”恭親王搖搖頭,“一個女人已經出嫁了,還這樣不守婦道,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好人家,這些日子不易動手,讓管家去,讓她家去,不要再指望和載澄怎麽樣了。”
載澄畏畏縮縮的上了惇親王的馬車,見到惇親王合着眼養神,想了想,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五伯,您這是要帶我去宗人府嗎?”
“不然還帶你去拾翠樓喝花酒嘛。”惇親王依舊閉着眼,載澄還不死心,“五伯,您是心腸最慈悲的,我這去宗人府,也不知道要多少日子出來,不如你先帶我去瞧一瞧那奎大奶奶?”
“咱們這澄郡王還真不愧是牡丹花下死的風流種子啊,”惇親王睜開了眼,嘲笑的看着載澄,“自己都要去宗人府吃牢飯了,這會子還想着女人哪。”
“奎大奶奶”就是載澄養的外室,如今鬧出這風波的女子,她原有丈夫,是個“不入八分”的鎮國公,名叫兆奎。兆奎暗懦無能,凡事都由奎大奶奶出頭料理,因而養成喜歡趕熱鬧的性情,尤其喜歡趕廟會,逢三土地廟、逢四花兒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逢八護國寺、逢九逢十隆福寺,一定可以看見花枝招展的奎大奶奶,左手捏一塊鮮豔非凡的手絹,右手扶在丫頭的肩上,踩着花盆底,風擺楊柳似的,到處跟人打招呼。載澄自然也是最會趕熱鬧的,有一次碧霞元君的壽誕之期,奎大奶奶去趕集的時候就和載澄撞上了,兆奎性子綿軟,自然比不過載澄神采飛揚望之脫俗,奎大奶奶會趕集,自然人品也是出衆的,兩個人彼此投契,居然就住在了一塊,兆奎左右找來找去找不到人,報了宗人府人口失蹤,後來奎大奶奶外出看戲的時候被人認了出來,兆奎心裏委屈,卻不敢發作,隻能是遞信給奎大奶奶,怎麽着也要有個說法,載澄看來十分喜歡奎大奶奶,就預備說讓兆奎和奎大奶奶和離,拿了三千兩銀子出來,又準備給他謀一個外放的差事,廣州将軍是兆奎自己個提的,載澄不敢和恭親王說,卻去粘着寶鋆,要寶鋆出馬把這事兒解決了,這世上到底是沒有透風的牆,寶鋆知道了,恭親王自然也就知道了。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