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清華學堂裏面的洋人老師已經開始研究長距離的電力運輸,說可以把電像是運煤運鐵礦石一樣的運來運去的用,這倒是件奇聞,大家雖然不懂,但都覺得不可思議,這電不是摸得到的實物,哪裏就能運來運去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不妨聽到了花廳影壁後頭傳來了一聲咳嗽聲,幾個坐在椅子上的人連忙站了起來,凝神靜氣,束手候着,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袍的長須老者掀開簾子走了進花廳,梅大人幾個人連忙甩袖子,左膝及地,然後右膝也是跪下,跪下請安,“小民梅某某等參見總督大人。”
曾國荃的樣貌和曾國藩不甚相同,曾國藩是容長圓臉,氣度雍容,可曾國荃的顴骨有些高聳,且下巴頗尖,看上去很是尖刻的樣子,這和他性子倒也相符,昔日剿滅發逆,從不留情,殺伐恩賞都是随心所欲,不過這麽多年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當下來,這往日的尖刻倒是化成了一團和氣,他見到了幾個人跪下請安,“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吧,梅會長,請坐下,你是有官身的,怎麽還行這樣大的禮兒啊?若是在外頭瞧見了,本座又要被彈劾說是不尊下屬,不守規矩了,畢竟如今跪拜禮是不時興了。”
梅會長站了起來,依言坐了下來,聽到曾國荃如此說話,偏過身子賠笑說道,“總督大人那裏說的話,别的人,小的在他們跟前放肆一二也是無妨,在您這兩廣老父母跟前,小的怎麽敢炸翅?且不說别的,這佛山公會這麽多的營生,都是您一手幫忙搞起來的,這樣如同父母天恩一般的大德,小的這跪拜實在是由衷之情,不是虛假的。”
曾國荃哈哈一笑,接過了丫鬟手裏的茶,喝了一口,“我知道咱們的關系親熱的緊,這才立刻來見你,湛江道等了許久了,本座還把他晾在哪裏讓他涼快涼快,你們佛山公會的人是懂得抓住時機,如今這兩廣煤鐵兩個行業,十之七八都是你們佛山公會的商行出産的,這幾年賺的銀子隻怕和廣州灣裏頭的海水那麽多了,不過你們都是義商,這本座是有數的,赈災義捐鋪路建橋,這都是沒話說的,商人嘛賺錢是第一位的,若是這兩廣的商人都和你們佛山公會的人一樣,賺錢之餘,再想到忠義爲國,這可就是沒話說了!”
曾國荃這樣的高帽扔過來,梅會長等人倒是不敢不接,隻是心裏暗暗叫苦,不怕上司罵人,隻怕上司來捧你,曾國藩如此捧佛山公會,隻怕是今日這事兒不好辦。
隻是再不好辦,也要硬着頭皮開口說自己的意思,佛山靠近廣州,水陸運輸通順,洋務在廣東最是繁盛,無數的内燃機都需要煤礦來提供燃料,機器設備的建造需求,又催生了鋼鐵業,更别說如今的鐵路鐵軌都是要用最好的鋼鐵來鋪設,還有廣州的輪船、肇慶的火器廠、各地的新興的建築業的巨大渴求,給鋼鐵業和煤炭業的興起和騰飛營造了極好的條件,曾國荃雖然不太懂經濟之事,但是他手下有不少是新式學堂和留洋回來極爲懂行的經濟人才,一番谏言,兩廣總督府牽頭,設立了佛山公會這個事物,兩廣政府出資三十萬兩白銀,作爲入股之資,将實際上的兩廣煤鐵行業聯合公司的股份一下子收進了百分之六十五,三十萬兩白銀當然是不夠的,但是相應的土地、政策、稅收方面的便利,是無法估算的,這也是梅會長等人雀躍和總督府合作的原因之一。
再者,曾國荃雖然粗魯,但也知道外行不指導内行的道理,一應日常建設經營不管,官督商辦,隻派出審計廳的人進行查賬監督,他更是不顧及地方督撫不得輕易去他省的規則,親自前往福州馬尾港,逼沈葆桢簽下三年七十萬噸鋼鐵的購買合同,把省内所有煤山鐵礦山都交給佛山公會進行管理和經營,廣州到南甯的鐵路,隻能從佛山公會如此佛山公會更是吃了膨脹劑一般,幾年之間就成了海内頂尖的煤鐵公司,開灤的煤礦,馬鞍山的鐵礦,這是北邊的兩個大拿,南邊就是屬于佛山公會和漢陽鐵廠了,這些地方隻有煤或者鐵,像佛山公會這樣煤鐵一起配合組合做生意的,不多,所以兩廣,福建、雲貴四川之地,盡數都是佛山的煤鐵給占領了市場。
這樣的巨商,這樣多的股份,每年收進來的銀子,雖然曾國荃自己拿不到,盡數都收歸中央戶部,但是到底也是有折扣留下來的,這些銀子,一部分辦學,一部分拿來吏改官,另外一部分拿來改土歸流順便辦團練,幾年下來,不僅這廣東一省興旺發達,就連素來是窮困之地的廣西也靠着這些銀子熱鬧了起來,這就是曾國荃在兩廣最得意的政績,中樞嘉獎無數,舊年更是加封了大學士,傳言就是如今非軍功不得封爵,不然按照西聖的意思,曾國荃早就從一等侯進三等公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别的添頭,升平署對報紙之事管的很嚴,地方上一律不得辦報,隻是兩廣才得曾國荃上折請求,得了一個報紙的編号下來,今天在市面上的号外就是《兩廣商報》新出爐的報紙。
所以這曾國荃也是佛山公會的名譽會長,梅會長想了想,斟酌着話語說道,“老大人垂青,所以才有佛山公會這樣的聲勢,這自然是沒話說的,隻要是生意一直這麽好下去,咱們都是方便,隻是這如今,煤鐵的生意實在是難爲了,這才厚着臉皮來找總督大人解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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