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也是趕鴨子上架嘛,”醇親王苦笑,“若是按照我現在尴尬的身份,什麽事兒都不管才是最好,凡事躲都躲不急,怎麽還會惹禍上身。”
“太後看中你,是你的福氣,這和八年前是一樣兒的,”惇親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再怎麽說,萬歲爺有福氣,總是宣宗皇帝的後代嘛,憑什麽,難不成還便宜了外三路的人?”顯然宗人府那一番話已經傳到了大内,“你那些話半句都沒錯,凡事坦蕩些,說開了,誰也不敢對你怎麽樣。”惇親王攤攤手,“别以爲你五哥是個傻子,凡事若是藏着掖着成不了大氣候,說起來,”惇親王搖頭惋惜歎道,“怎麽老六如今也鬼鬼祟祟起來了。”
凡事大約也隻有這個五太爺敢說這些了,文宗皇帝的五哥,英宗皇帝的親伯父,也是如今光緒皇帝的伯父,說話真是半點都不忌諱,醇親王聽着卻是如坐針氈,“五哥,您先忙,我家去了。”
“你且去吧,凡事你做去就是,我必然是支持你的。”惇親王笑道。
“怎麽地,五哥,”醇親王有些好奇,“您也不怕這子孫後代沒有了爵位?”
“吓,他們得意幾年,到最後鎮國公的俸祿也不過是七百兩,夠什麽用?這麽些年來,可都沒十成十的發過,如今我這輕輕松松在内務府的廠子裏入股,每年的出息都不止這個數,太後是不會虧待我們的,”還是惇親王看得開,“有了這個股息,他們就餓不死,細水長流年年有,将來子孫多了也不怕。我又不是鐵在帽在子,怕什麽改革呢?還不如好好支持太後,抱大腿也要抱粗一點的不是?”
惇親王說話粗俗,“五哥這理不糙,宗人府裏那些混賬就不懂這個。”
“他們是掉隊了咯,”惇親王笑道,“不辦廠,不當差,不當兵,不進學,就想白躺着天上掉餡餅,也不想想,若是餡餅掉了,不去撿來豈不是也吃不到,他們對着我們眼紅,對着旗裏的其他當差進學生發起來的也嫉妒,現在有了由頭自然就要鬧一鬧了。如今我們這些人,誰還看得上那點俸祿,老七你散漫做去,到時候八旗的會議上,我第一個支持你。”
這個支持不是沒有代價的,惇親王盤算着内務府低價賣給自己的那個面粉廠到底每年能夠賺多少錢,笑眯眯的把感激的醇親王給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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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寶被五花大綁嘴巴裏塞着破布帶進了恭親王府,帶人的太監雖然年輕,倒也懂事,拿了一頂轎子直接送進了内院,沒有把瑞寶的尊容顯露給路人看,不過對着恭親王說話的語氣就不好聽了。
恭親王問這個轎子是什麽意思,管事的太監倨傲的打了個千,“啓禀議政王,七爺今日在宗人府處置宗親們的事兒,發現了貴府上的舅少爺也不知道怎麽地,大約是喝多了酒,不小心就在人群之中瞎胡鬧,七爺禀告了西聖爺,西聖爺怕舅少爺有什麽差池,”恭親王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所以特特叫奴婢把舅少爺全須全腳的送回來,免得有什麽閃失,屎盆子又扣到了七爺頭上,這可是不妙了。”他也不等恭親王說話,又打了個千,倒退了出去,徑直走了。
恭親王深深吸了幾口氣,揮揮手讓管家把瑞寶從轎子裏拿出來,瑞寶在裏頭瑟瑟發抖,等到掙脫了繩索,這才跪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姑老爺,奴才沒用!”
強自忍住要掐死瑞寶的沖動,恭親王擺擺手,“你做這事兒,原本也是要承擔着責任的,這些日子你先别出門,老實呆在家裏頭,管家,先給他二十闆子,”瑞寶的臉色變得驚恐起來,“這是給宮裏頭的交代,你受了闆子在家裏頭歇着就是了。”
瑞寶被拉了下去,恭親王不耐煩聽到哭喊聲,轉身到了自己的書房,書房裏頭已經有一位客人在候着了,是如今準備出京去地方巡視的都禦史李慈銘,“莼客,你瞧見了?”
“我沒瞧見,不過看到了王爺的臉色,想必是知道這件事不妥了。”李慈銘笑道。
“是不妥,我倒也不是說不想改八旗的事兒,隻是不願意崇绮他們胡鬧罷了,再者說了,八旗改革,宗親爵位改革,這都是極爲緊要的事兒,我想着撇開軍機處是不妥當的。”
這是要權之意了,李慈銘眼神一閃,“王爺說的極是,這同光中興,靠的就是王爺的一力主持才有的局面,什麽事兒都越不過軍機處,太後她就算再勤政,也不會把手都插到外朝來,外頭總是要人當差的。”
“是啊,也不知道李師傅是怎麽想的?”恭親王抛開了剛才的不悅,微笑道,“這事兒雖然是八旗的幹系,但若是軍機處一條心,就好推行下去了。”
“翁師傅等到了軍機,自然會幫王爺的,畢竟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嘛,何況入直軍機這樣的大恩呢?”李慈銘笑道,“隻是有件事兒,到底還要麻煩王爺。”
恭親王微微皺眉,這些人未免也太貪心不足了,進了一個翁同龢在軍機,什麽樣的事情還不夠他指派的?還要巴巴的再來特意一說?這麽看來起碼是部堂級的高官位置了,恭親王臉上淡淡的,“莼客若是有什麽事兒,直說就是,我想着我若是辦不成,李師傅也不會置于事外的。”
“翰林院的院士張幼樵,十分想着爲國分憂,這些日子呢南邊不太平靜,所以想着請纓去南邊當差,也是爲國效力,恰好,浙閩的李少荃也看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