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抓進去了,八旗的事兒卻不能不辦下去,但是這八旗的事兒,奴才想着,若是改,總是要拉一批,打一批的。若是一概都免了,群情洶湧,也是爲難,”醇親王說道,“像今天的事兒,若是再三發生,必然是會讓朝廷的威嚴受損。”
“你說的是,所以我把内務府的事兒一并交給你就是。”慈禧太後笑道。
“這?”醇親王摸不着頭腦,“西聖的意思是?”
“八旗的改革是要花銀子的,不管是宗室的爵位遞減,還是八旗的丁銀祿米免除,這些若沒有白花花的銀子拿出來,誰都不樂意,看着别人倒黴是開心,但是輪到自己個頭上,這就難受咯。沒有了爵位和丁銀,那麽意味着一定要拿出更爲豐厚的東西補償,這個豐厚的東西沒必要現在就一次性拿到,按照這些人的性子,若是金山銀山,也要揮霍一空,那麽細水長流自然就成了第一個選擇,細水長流的話,朝廷的壓力也少一些。”
“太後要每年給一點銀子嘛?”醇親王疑惑的說道,“這和以前似乎并無分别啊。”
“不是給銀子,是給差事。”
“差事?”
“内務府的廠子多了去,那麽自然就需要人當差幹活,”慈禧太後笑道,“這裏就可以安排一些人了。”
“這,可這些工廠再多,也安排不下如此多的人啊?”醇親王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且不說這些人能不能夠當差,能不能夠拿俸祿。”
“這不是要商量嗎?”慈禧太後把八旗改革的折子還給了醇親王,“選一個牛錄,或者選一個佐領來試一試,先試試水,今天殺了他們的威風,接下去就好辦一些了。”
“是,那再加上當差、從軍、進學,”醇親王點點頭,他十分驚訝慈禧太後把内務府的廠子都拿出來作爲安置八旗中人的主意,這個主意還是有瑕疵的,“年輕人也能安置一些了,隻是内務府的廠子基本上都是有人入股的,若是這些人進了廠子,不幹活,反而有開銷,這年底分紅少了,隻怕外頭有怨言,自然,”醇親王連忙解釋道,“奴才是絕對聽從太後的旨意的。”
“這些嘛,我也想過,原有舊的廠子,若是外頭入股多的,就先不安排人,皇家的廠子,先拿來安排,如今四九城越發的擁擠了,市面上許多事兒,就靠着五城兵馬司的警察署來管,他們也不是神仙,那裏都管得過來?什麽夫妻吵架,什麽鄰裏糾紛,什麽走失貓狗都要來找警察,所以别的地方先不管,京師這裏,許多新的衙門也要先設立起來,比如衛生、公學、醫院、這些衙門的設立,也你去做,隻一樣,我是要讓八旗的人來當差,不是去當官的,這一點要明白。”
“是,”醇親王思索了一番,這樣的話牽扯的面太大了,“若是這樣多的一起做,隻怕越不過軍機處......奴才一個人幹不了。”
“我說的總體的,如今自然不用樣樣事情都攤開,”慈禧太後眼神一閃,“先把那些刺頭都安排到内務府的廠子裏去,先整治了這些人,看看局勢如何,再做打算,先服從的有好果子吃,抗拒到底的,那麽隻能是做筏子了,做了筏子也好,将來别人也好有例子規避着,自然,你先把這正式的條例發再細斟酌,明發天下後,看看八旗們的反應吧。”
“我這樣的苦心要是大家夥都反對,那可真不當人子了。”
“太後聖明。”
“不過這些人是誰安排的?”太後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兒,“沒人組織的話,他們不會來的這樣齊全。”
“奕詢說是瑞寶在其中穿針引線......”醇親王看到了慈禧太後突然皺起的眉心,說了一半就不再繼續說下去,“瑞寶是誰?”慈禧太後偏過頭,看着李蓮英,“我恍惚記得是六爺的什麽親戚?”
“是六爺福晉的娘家侄兒,如今身上有一個恩騎尉的爵位在。”李蓮英說道。
“這個爵位是看在昔日桂良公的份上才有的吧?”慈禧太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倒是老鼠上台面,自己把自己當回事了。”
“請太後的旨,這個人怎麽發落才好。”
“若是發落了丢六爺的臉面,還是交給六爺處置吧,把他找出來,”慈禧太後說道,“捆了交給六爺就是了。”
醇親王退下了,慈禧太後贊許的看了看醇親王的背影,對着李蓮英笑道,“這個七爺,怒起來膽子倒也大的緊。”
“這是有太後在背後支撐着,七爺才有這樣的氣勢呢。”
“這還是他自己敢于任事,不怕得罪人,我現在最欣賞的就是這種人。”慈禧太後笑道,秉政多年,最缺乏的就是敢打敢殺敢沖鋒陷陣不顧及自身的人才,“人若是思前想後擔憂自身的前途和人際關系,那麽凡事都缺了一種沖勁兒,這洋務二十年,許多事要慢慢的改起來,若是凡事躊躇不進,那還做什麽呢?”
慈禧太後話裏有話,李蓮英也不接腔,小朱子又來禀告:“大格格來了。”
大格格是榮壽公主在宮裏頭的稱呼,榮壽公主款款進來行禮,慈禧太後看着她臉色不錯,笑道,“你這是要回什刹海嗎?”
恭親王府在什刹海,故此慈禧太後這樣借指,榮壽公主點頭,“是的,皇額娘,天氣漸漸的熱了,我想着先回去一趟,過些日子去了園子裏,再回城就不方便了。”
慈禧太後點點頭,“你回去了,就好生看看你額娘,”她吩咐小朱子,“把多寶格上頭的那隻雪參拿來,讓大格格帶回去。”她對着榮壽繼續說道,“天氣好了,讓你額娘也一同進園子來玩,我前些日子翻一番高宗皇帝的實錄,他在圓明園的時候,這園子裏可真熱鬧,滿園子都是人,這才有意思嘛,如今來來去去就是這麽幾個人,實在是冷清,也不像樣,你得空了就多帶她進來。”
榮壽含笑應下,她原本還想說一說載澄的事兒,但是心想自己能夠在太後駕前出言無忌,無非是站在自己毫不幫人說話所得來的信任感,太後看在昔日英宗皇帝的面上也不會對載澄過于苛刻,于是隻是行禮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