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聞洋色變,自然就是如此不中用,”江忠源說道,“升龍府一失,北圻可就沒有了重鎮,那麽越南人投降也是可以預見的。”
“越南人怎麽辦,不重要,輪不到他們說話,”左宗棠撚須說道,“要緊的是看我們大清和法蘭西,不然就靠着那個彈丸小國和左右搖擺的國主,可以決定越南的命運?可笑,小國寡民就是如此看的不真。”
“那樸存公就等着看戲不成?”江忠源挑了挑眉,“我自從平洪楊之亂後,就從未再領兵,如今這南邊似乎有了戰事,倒是有些手癢,靜極思動了。”
“哈哈,”左宗棠哈哈一笑,“憑他這麽三百号人,也值當我們這天之朝之大司馬親自動手出馬?那豈不是擡舉了那個李維業,把自己的身份都降了!”
“這些幾百号人在越南呆不久的,要不就是被越南人滅了,要不就是增兵,法國人想要占領整個北圻,不過是他們借這個威勢來逼我們在蘇伊士運河上讓步,要不就是想真的趁機吞了越南。”
“這三百号人,在中國自然是翻不起大波浪,但是在越南,隻怕也是叢林之虎了,無人可抵擋了。”
“叢林之虎?那也不是李威利的稱号,”左宗棠笑道,“俗話說,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個叢林之虎,再怎麽樣也輪不到李威利。”
“樸存公說的是劉永福?”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劉永福還是堪戰的,若不是他沒有野心,昔日見到太平軍失勢就潛入了越南,如今廣西的局勢還不一定怎麽樣,他能在越南打下一片天地,保勝城形同藩王,自然是有其能力的,他守不住升龍府,并不是打不赢法國人。”
“法國人似乎在升龍府下面吃了大虧,已經發出十萬法郎來懸賞劉永福的人頭,另外五萬法郎求奪取保勝城,斷了黑旗軍的基業。”江忠源說道,“看來是恨透了劉永福。”
“這是一點,另外也是作勢,做出似乎法國人最懼怕的人就是劉永福一般,這樣可以逼得越南國王下令,讓劉永福速速出擊剿滅法人,正面決戰,這些原本是山民的黑旗軍,怎麽可能是法國人的對手?這也是捧殺的一種方式。”
“那麽咱們就等着看?”江忠源說道。
“不然你想怎麽地?議政王可是一門意思想着用股份換越南呢。”
“樸存公大約還不知,”江忠源閑閑的說道,“金陵安慶等地軍械廠曆年積存的軍械都已經被宣禮處用條子領走了,卻也不知用在了什麽地方......”
“不用擔心了,”左宗棠有些驚訝,随即了然,笑道,“自然有了他的去處,咱們就等着看好戲罷了。”
左宗棠站了起來,親随上來給左宗棠穿上朝服,“黑旗軍是驢子是馬,到底要拉出來溜溜,我們先看着,”左宗棠卷起了馬蹄袖子,他對着江忠源說道,“他們若是堪戰,那麽我們有了底氣,在越南也總不能讓法國人爲所欲爲,若是沒用,那麽,”左宗棠見慣了生死,語氣裏透着一股子冷酷無情的意味,“都死了,也不可惜,咱們還沒卷進去,不礙事兒。”
左宗棠這是要去禦前參與此事的談論,江忠源沒跟上,“既然議政王一心要議和,那麽我這個兵部尚書自然就不用去的。”
“自然不用去,不關你的事兒,何必湊上前去呢?最多讓筠仙去打馬虎眼罷了,”左宗棠笑道,“你還要費盡心機約束住在桂林的曾老九呢,若是管不住,讓人惡虎下山去了越南,到時候可有官司好打了。”
桂林山水甲天下,自然是名不虛傳,曾國荃到了兩廣總督的任上,一年倒有小半年的時間不在廣州,隻是閑居在桂林,象鼻山下,曾國荃帶着蓑衣草帽,坐在竹筏之上沿着漓江水慢悠悠的朝着下遊飄去,手裏還握着一根魚竿,風景如畫,移步換景,曾國荃神定氣閑,端坐在竹筏之上十分安逸,隻是手裏的釣竿一直都沒有釣上什麽魚來。
不遠處響起了壯族少女的歌聲,熱情婉轉,原本十分淡然似神仙中人的曾國荃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把魚竿丢在了一邊,“他娘的,這釣魚的活計可真不适合老子!”
他站了起來,面色不豫的看着南邊連綿大山之上的煙雲,煙雲變幻,像極了越南的局勢,邊上的廣西提督蘇元春就是撐着竹筏的人,他看到了曾國荃這樣不耐煩的樣子,用杆子朝着漓江江底一插,那竹筏就穩穩的停在了江心,他對着曾國荃的背影笑道,“昔日莊獻郡王可是最喜釣魚了,說是可以修身養性,凝神靜氣。”
曾國荃雙手叉腰,“我可學不了我的兄長,他是文武雙全,我不過是一個粗鄙的武人罷了,釣魚這種事兒,我真是不耐煩做,還是樂意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來的痛快。”
“總督大人,可别想咯,”蘇元春搖搖頭,他把竹竿撐起,竹筏緩緩的朝着岸邊駛去,“朝中已經下了命令,各省督撫嚴禁擅開邊釁,這就第一個是給你這老大人說聽的。”
“罷了罷了,”曾國荃一臉怒氣的踩着赤腳趴撻涉水上了岸,“我眼看着這天大的功勞不可得,心裏可是比餓死鬼見到佳肴美酒吃不到更着急!”
蘇元春勸慰了幾句,見到曾國荃還是有些不悅,就尋了另外的話來扯開曾國荃的心思,“聽說有個吏部的候補主事要去雲貴總督岑大人帳下當差,這些日子剛好路過桂林,知道大人在,說是想要拜見大人,總督大人要不要見一見?”
“什麽主事?若是不想幹的人,老子才懶得見,奉上儀程,打發了也就完了。”曾國荃不耐煩的說道。
“說起來也是桂林人,喚做唐景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