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并不是毫無防備的,”李維業不是蠢貨,他明白這個所謂的旗幟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木牌代表的寓意,“他有着中國這個國家的尊嚴,我們現在不可能做出踐踏中國尊嚴的事情來。”他把手裏的望遠鏡交給侍從官,“你看看吧。”
侍從官接過了望遠鏡,看着港口上的景象,不免有些好笑了起來,“這些中國人是在演戲嗎?”
鄂格下了轎子,他從來隻是坐轎子,不屑坐西洋馬車,看了看海上越來越近的法國軍艦,轉過頭瞧着面如土色的越南土人,不屑一顧的發号施令,“奏起鼓樂!”
吹着唢呐的号子手鼓起腮幫子,用力的吹奏起來,一時間碼頭上鼓樂齊鳴,十分熱鬧,在邊上驚恐的碼頭苦力們探頭探腦,看着這些中國人要鬧什麽幺蛾子,鄂格再吩咐,“把我的欽差儀仗都展開!”
親随拿了一把太師椅來,鄂格就坐在碼頭上,一手摸着腰間的玉帶,一手撚須,毫不懼怕的直視海波之上的軍艦,“本欽差就坐在這個地方,看着法國人敢不敢踏着老夫的屍體過去,侵占越南王城!”
李維業邊上的侍從官看完了中國人的把戲,又詳細看了看順化港口的防守,不屑一顧的對着李維業說道,“上校大人,請發動進攻吧?這些黃皮膚猴子需要我們用火炮來教育他們怎麽樣對尊貴的法蘭西表示畏懼。”
李維業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想了想,搖搖頭,“不可以,順化城我們大概隻需要兩個小時就可以攻下,但是我們不能這麽做。”
“爲什麽?”侍從官是單純的軍人,他認爲面對唾手可得的勝利而不去攫取,這是一種極大的犯罪,他急切的說道,“上校先生,我們馬上就可以讓越南這個國家從地球上消失,爲什麽我們不馬上發動進攻。”
“因爲港口上那個可笑的黃皮膚猴子代表了中國政府的尊嚴,我們現在還不能夠踐踏中國人的尊嚴,親愛的亨利,”李維業對着侍從官亨利解釋道,“我們現在暫時不能對中國人宣戰,而且如果将來宣戰,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因爲這種方式隻是讓中國人的尊嚴得到喪失,卻不可能讓他的勢力得到削減。”
“我們需要蘇伊士運河的股份,隻能對越南行動,卻不能對中國人行動,我們需要對中國人保持壓制......那麽對付越南人是可行的,但是還沒到對付中國人的時候,是的,亨利還沒到時候,所以可惜啊,”李維業惋惜的歎道,“我們還不能進攻順化,因爲該死的這個中國人在這裏。”
“我們去北邊,”李維業放下了望遠鏡朝着軍艦上的傳令兵發布命令,“直接開到河内去,隻要占領了北圻,那麽越南人就會知道我們的決心,中國人也會明白我們的實力,這樣對于外交部在蘇伊士運河上的談判是有好處的,軍事歸根到底,是要爲政治服務的。”
碼頭上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越南人聽到了鼓樂聲都無法掩蓋的汽笛聲,哆嗦着擡起頭來,望着海面上的幾艘法國鐵甲艦,驚訝的發現居然它們居然調轉了船頭離開了順化城的海域,“天使大人!”
。。。。。
“這算什麽?”慈禧太後接到了奏報,哭笑不得,“越南國王西天請如來,天/朝使節單騎退賊船?這是說書呢?還是演戲呢?”
李鴻藻原本十分歡悅,就要跪下恭賀太後了,卻被左宗棠的話擋住,左宗棠冷靜的分析,“這倒不是鄂格如何厲害,隻是他代表了中國的體面,法國人現在隻想發作越南人,卻還沒有想和中國翻面的準備,這麽說來,到底還是中國國力如此,法人不敢随意欺負。”
這個馬屁拍的好,慈禧太後自然是大悅,“這麽說來,法國人還不敢動手了。”恭親王點點頭,“他不敢動手,咱們和談就好談了,如今看來,還是不能貿然和法國人翻面動手,他們到底是給了天、朝顔面的,臣以爲,還是速速把蘇伊士運河的股份轉出去才好。”
左宗棠窺了一樣太後的臉色,隻見太後的笑容有些僵硬,微微思索,于是準備推波助瀾一番,“議政王所言在理,法國人朝着北圻而去,想必是要教訓背約不履行的越南人,那麽如果我們接着談判,把蘇伊士運河的股份轉出去,那麽法國人停手,越南人自然感恩戴德。”
慈禧太後的眉心微微一跳,不動神色的用手帕按了按嘴角,點點頭,“就按照議政王的意思去辦,不過總理衙門那邊也要抗議才是,那裏能随意就入侵中國藩屬的?就算他們在南邊有地方占着,也不行!”
“微臣請太後的旨意,和法國人股權的談判,不妨再讓一讓,”恭親王說道,“這個股份事關兩件大事兒,一件事兒不用說自然是越南的歸屬,股份轉讓給法國人,必然能讓法國人在越南上讓步,這事關大清顔面,第二件事兒,自然就是八旗改革,我想着這怎麽改,都是要花銀子的,這個股份若是換成銀子回來,那麽也能解燃眉之急。”
慈禧太後深深的看了恭親王一眼,“這銀子可是内庫出的,不過議政王這麽說,我相信戶部也沒有多少存銀,”她瞥了一眼寶鋆,寶鋆的背心頓時沁出了汗水,“朝廷要用,自然是責無旁貸,這事兒,議政王告訴郭嵩焘就可以了,能退多少,先商量一番。”
群臣都已經退下,李蓮英走了進來,垂着手等候吩咐,慈禧太後臉色不豫,卻也沒有發作,左手的藍寶石景泰藍護甲放在紫檀木的禦案上無意識的敲打着,發出清脆的聲音,“法國人要去北圻生事,那麽說來,北圻的軍備就要好好的才行,不然擋不住法國人,小李子,你知道怎麽辦了嗎?”
“奴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