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微微欠身,“不敢當太後如此誇獎。”
“如今這學成歸來,縱橫天下,是我的展望,亦是你們的奮鬥目标,都起來都起來,今日咱們就聊聊閑話,不說什麽正事,”慈禧太後顯然心情十分愉悅,溫和的擺擺手,讓大家都起來,她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站成兩排的将官之前,“丁汝昌,你們都是從英國留學歸來的?”
“是。”
“那送這艘德國産的軍艦回來,都在蘇伊士停留了許久了?”
丁汝昌說了一聲是,“在蘇伊士運河内停留一百三十五天。”
“這可有些久啊,”太後越過丁汝昌,對着劉步蟾說道:“劉步蟾,感覺如何?”
“靜心讀書,時常操練,倒也從容。”劉步蟾恭聲說道,他微微擡起頭,看到了慈禧太後臉上對于這種回答不屑的表情,“今日不是在養心殿召對,所以也不用說這些話。”
“是,在蘇伊士運河每日都是度日如年,想到英人的驕橫,實在是忍不住要和英國人打上一仗才好!”劉步蟾性子豪爽,受不得人激,他想到了之前的日子,不免眼角微微發紅,雙目圓瞪,“雖然飲食不缺,可實在是憋氣,英人趾高氣昂,我們前去交涉,凡事愛理不理,且言語之間多有不屑侮辱之言,我們幾個都是如此想着,若是能一怒沖冠和英國人拼了也就是了!,”林永升等人連連點頭,就連剛才拿着書本勸谏衆人學習性格冷靜的林泰曾也是點頭表示贊同。
“隻是怕耽誤水師的大業,這才隐忍至今,”劉步蟾沉聲說道,“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之前隻是覺得英國人海軍實力強大,存有敬畏之心,在停留在蘇伊士運河之中,臣等這才驚覺,若是這等實力強加于我中國之上,實在是奇恥大辱!”
“放肆!”彭玉麟聽着有些不對勁,連忙攔住,“劉步蟾謹言!”
“讓他說,劉步蟾你繼續說,”慈禧太後盯着劉步蟾說道,“你說的很對。”
“我們不敢在蘇伊士運河内如何,隻能是耐心等待,等到軍艦離開,”劉步蟾繼續說道,“爲了運一艘軍艦就如此大費周章,說到底,還是因爲中國水師遠遜于英國海軍之故。”
一時間無人敢說話,慈禧環視衆人,點點頭,“你膽子也是大,世人都說北洋南洋水師已經建成多年,雖然不能勝英國人可與之抗衡是可以了,”慈禧太後轉過身,走到了窗前,看着港口之中停泊的巨大軍艦影子,“我今日讓滿朝文武前來大沽口,明面上是說要給愛德華送行,但是一介親王,根本不需要如此興師動衆,我親自來就可,爲什麽讓大家一起來港口,就是讓大家瞧一瞧中英海軍力量的差距。”
“你們都是年輕人,也都知道,這幾十年之間,外寇是如何入侵的,道光以降,英人兩次寇邊,靠的是什麽,自然是船堅炮利!”
“本朝和曆朝曆代都是不同,北邊無寇能夠侵犯中原。東亞的地形,咱們中國是得天獨厚,英國人在印度勢大,可他們也翻不過喜馬拉雅山脈這道天險,俄羅斯蘇日安在北邊,可中間草原荒漠沙漠萬裏,就是自然的屏障,加之俄羅斯的統治重心一直在歐洲,所以我們就算連年征戰拿了一點北海之地,俄羅斯也不會太過在意,那麽唯一的問題就是在于海上!”
慈禧太後指着海上,轉過頭對着衆人說道,“海防松弛,洋人自然就放肆,你們在蘇伊士受了恥辱,我在國中,焉能沒有恥辱?英國印度艦隊在東南海域可是巡航了一個多月!”
彭玉麟起身跪了下來,北洋水師将官一同跪下,“臣等死罪。”
“不用跪拜,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慈禧太後讓李蓮英扶起彭玉麟,“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北洋水師從無到有,這一切的一切,我隻不過是拿着朝廷的銀子出來買軍艦和培訓将士而已,實在是不足稱道,這都是你們來一手操持,想想以前的北洋,不過是成立數年,就已經能夠炮轟蘇祿逼得西班牙退卻,之後又巡航長崎,威懾日本,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功勞。”
“當然,咱們和英國人差距還很大,但是這差距也越來越小了,爲什麽英國人不讓這艘德國造的軍艦歸國?這其中有别的方面政治因素,但是毋庸置疑的一點,那就是英國人對着咱們的軍艦,也有了提防之心,不然他們不會同意賣給日本人七千噸的鐵甲艦。”
“我爲什麽要提醒你們在蘇伊士過的如何?就是要你們别忘了那樣的恥辱,知恥而後勇,這才能夠爲國盡忠,爲北洋水師獻力。”
“臣等銘記。”
“昔日英國兩番入寇,這仇是一定要報的,隻是暫時不急,我們先把自身練強了,這才能夠抵禦外寇。”慈禧太後發了長篇大論,也是因爲見到了這些曆史書上大名鼎鼎的英雄們才故此有這樣的感想,“好了,讓你們這麽聽我絮絮叨叨的講話,想必也乏了,遠道歸來,休整幾日得空了也去天津瞧一瞧,這麽四五年下來,是不是有什麽變化。”慈禧太後吩咐李蓮英,“從内庫之中拿出一千兩銀元賜給今年歸來的将官士兵,今日牛犢,将來必然是國之棟梁也。”
“謝太後賞,”丁汝昌率領衆人複又跪下,“臣還有一不成之情。”
“哦?你且說來。”
“這艘七千噸的鐵甲艦尚未命名,微臣鬥膽,請太後賜名。”
“賜名?”慈禧太後微微挑眉,她對着彭玉麟說道,“如此可否?”
“太後賜名乃是天大的榮耀,臣等感激不及。”彭玉麟笑眯眯的說道。
“那好,我瞧北洋水師二千噸以上鐵甲艦都是用遠字來命名,我若是賜名,自然也不能脫離于此,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