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幾個人狐疑的眼光,慈禧太後啞然失笑,“愛迪,他們在懷疑你呢?”
“不必理會,對于國家的前途來說,我們比他們需要考慮的更多,他們大概執政幾年就要輪換,而我們不同,終身都要和國家的命運維系在一起。如果一個國家滅亡,隻有皇室才會承受最悲慘的命運,”他轉過臉,威嚴的對着雅各布和巴紮利說道,“在我們沒有離開中國之前,禁止再交涉蘇伊士運河的事情。”
兩個人點頭稱是,“走吧,愛迪,”慈禧太後揚了揚臉,“你大概沒有見過夜色之中的紫禁城,我帶你去逛一逛,現在外面有大雪,雪景還是不錯的。”
慈禧太後帶着李蓮英和愛德華一起離開了,恭親王看着他們離去,似乎若有所思,軍機大臣裏面年老的左宗棠,寶鋆不耐煩熬夜,已經回去歇息了,李鴻藻最是厭惡和洋人打交道,勉強過來不過半盞茶時分,就無聲無息的走了,隻有一個景廉陪在身邊。
景廉倒也不是迂腐的人雖然還不敢和公使夫人們跳舞,但是攀談幾句卻也是無礙的,他見到恭親王興緻不高,不免發問:“王爺可是累了?不如我在這裏盯着就可。”
恭親王搖搖頭,“倒也不是累,隻是想到小山,未免有些擔憂。”
小山就是沈桂芬,去年三月起就一直卧床不起,内務府拿了多少珍貴的藥材出來,太後又命太醫院時刻派太醫在沈桂芬府上盯着,這才調了一口氣在那裏,隻是人卻是慢慢的瘦了下去,“臘月二十五的時候去瞧了瞧,”景廉說道,“可憐見的,身上就剩下了一把骨頭。”
聽到這樣的消息,恭親王越發煩躁起來,失了沈桂芬的出謀劃策,面對着左宗棠的咄咄逼人,恭親王逐漸變得有些難以應付起來,去年沈桂芬幫着出謀劃策把左宗棠拉下了愛德華訪華禮儀之争,十分奏效,但是沈桂芬也因此病勢越發沉疴難起,他原本就是操勞過度而得病,如何能将這些沒用的事情再去麻煩他?
如此心煩意亂的想着,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細語,“阿瑪。”
恭親王轉過身,看到了穿着大紅色吉服的榮壽公主站在地上,含笑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的女兒,恭親王原本煩亂的心思頓時松快了不少,他點點頭,“太後讓你來的?”
“是,”榮壽公主苦笑,“女兒原本是不願意來的,隻是皇額娘一定要我參加,說今日起碼要一半的事情讓我做去,這才過來的。”
“過來熱鬧熱鬧,也是不錯的。”恭親王點點頭,“你現在有自己的府邸,不過得了空也要回家瞧瞧,你額娘時常想念你和外孫。”
“我曉得了,”榮壽公主說道,“額娘身子好些了嗎?我素日都在宮裏頭伺候,不能常常回家看看,實在是不孝。”
“冬日裏頭就呆家裏養着,不出門應酬,除夕的賜宴也沒有進宮,原本隻是風寒,不打緊的。”恭親王笑道,“隻是平日閑的慌,又沒有入宮請安,心裏有些擔憂着罷了。”
“這有什麽,皇額娘早就說過了,讓額娘好生歇息,”榮壽公主搖搖頭,“别的事情都不用理會,等到開春了身子養好了再進宮說話也不遲。”
“你額娘到底是沒事,我卻有些擔心你,”恭親王轉頭看了看左右,沒有看到閑雜人等,景廉已經識趣的告辭,“我聽說你現在都給太後代朱批了?”
“是,”榮壽公主點點頭,看到恭親王擔憂的模樣,開口解釋,“阿瑪别擔心,我隻是代爲執筆而已,皇額娘說什麽我記什麽,絕對不會有别的私心放進去,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幹系。”
“你阿瑪在外頭主持軍機處的工作,你在裏面當着内相,要知道當年咱們的這位太後也是從幫着文宗皇帝朱批開始,一步步上來的,這樣一内一外,就怕被人诟病。”恭親王搖搖頭,“不是靠着什麽沒有私心而可以立足的。”
“我這裏若是十分爲難,堅辭也就罷了,皇額娘不會不準,隻是阿瑪這裏,”榮壽擔憂的看着恭親王,“您這處于風口浪尖,我實在是擔心的緊。”
“怎麽?”恭親王挑眉,“你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
“風言風語從未聽過,女兒****都能聽見。”
“那是,”恭親王頓了頓話語,壓低了聲音,“是太後話裏的意思?”
榮壽公主搖搖頭,“太後,沒有說什麽過,阿瑪你想想,若是太後有什麽對阿瑪您不滿的話語,也定然不會在我耳邊說什麽。隻是我心裏擔心,這些日子我雖然說是不幹涉政事,但也知道這局勢十分波谲雲詭了。”
恭親王默然,榮壽公主說的沒錯,最近的時局,除了外頭諸國事務亂糟糟之外,國内是一絲一毫都沒有閑着,自己身處中樞,原本應該要力挽狂瀾,穩定軍心之用,如何定策,自己也原本應該有個主見,可是這些事情,國内的這些事情,實在是燙手,誰也不敢接,誰也不敢表态,故此紛紛擾擾,無法定下來。
“我倒是也一直沒問過你的意思,你常在太後跟前伺候,”恭親王想了想,“也應該知道太後的意思,你覺得太後要辦成這件事兒嗎?還是隻拿着做幌子,想在别的地方尋什麽東西出來?”
榮壽公主搖搖頭,“我看不出來,這件事都是七叔禦前獨對的,别人一概不知道說什麽,但是我隻知道一點,這事兒是以前英宗皇帝要辦的事兒,算是遺願,太後爲了英宗皇帝,應該是要把這件事推行下去的。”
“可英宗皇帝到底是殡天了,”恭親王冷漠的說道,“太後應該更多考慮還活着人的态度才是。”
“阿瑪,你應該表個态,”榮壽公主離去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起碼要讓人知道你的意思,無論如何,這樣暧昧不明,可不太好,到時候容易兩面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