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定傷感的沉默了,“不過師弟你也無需太過憂傷,愚兄這不是就來幫你了嗎?”他站了起來,在陳文定的耳邊悄悄的說道,“我們不能先動手,明白嗎?”
陳文定刷的站了起來,胸口裏的心髒似乎都要砰砰砰的跳了出來,他拉住了來人的手,手心全是汗,“師兄!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快把你的手放開,濕乎乎黏嗒嗒的,惡心死了,”來的人掙脫了陳文定的雙手,朝着自己的袖子上摸了摸汗水,他的臉上浮現了正色,“越南雖然不甚恭順,但還是天1朝藩屬,上國仁德,自然不能棄藩屬于不顧,且法人無禮,更是需要一力拒之。别的往事,不用我說,你在中國,所見所聞都是知道的。”
陳文定興奮的點點頭,“我就知道天1朝絕不會置之不理,可我禀告聖上,他卻是十分猶豫,不知道如何處置,觀望之心甚重啊。”
“知道越南國内紛争不斷,故此我也不去順化府,隻來北圻來找你這個同年,想着給你送功勞來了,不過這個功勞也要看你願不願意接,”來人坐回到了位置上,繼續喝茶,“你若是不願意接,我立刻打道回府罷了,反正貴國之國主也想着要投降了。”
“聖上絕非要投降,隻是不知天1朝會幫越南到什麽程度上,”陳文定焦急的站在來人面前,懇切的說道,“隻是有些優柔寡斷了些,絕非是本意要賣國給法國人!”
“那如此就好,所以我不是就來送信心了?”來人點點頭,“我知道師弟你的忠心,國内也知道你這升龍府的重要性,升龍府還在,北圻無憂,所以把上好的軍火運了一些過來,供給師弟使用,不過你的府兵也忒差了,所以上司的意思,不如把軍火送給黑旗軍用,但是黑旗軍到底是叛出中國的,若是這樣貿然去接觸,且不說他們心懷憂慮,我們也不自在,也怕法國人發現了唧唧歪歪,所以隻能是借師弟的手送出去了,如虎添翼是墜吼滴,有了他的軍隊,想必能保護北圻的平安。不然南邊如何動蕩,你這裏穩如泰山,這樣才好啊。”
“多謝師兄。”陳文定滿懷感激,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大禮,來人也沒有阻攔,隻是端正坐着受了禮,他正色說道,“這倒也不是愚兄托大,這是代替上頭的人受的,師弟,今日的話兒和今日的事兒,凡是出了這門,我是萬事不認的,凡事無論是你們國王責問你,還是法國人怪罪你,都隻能是你自己擔着,我所做的,隻不過是及時溝通消息而已,另外,北邊一定要守住,不然将來,就算中國願意出兵維護藩屬,但若是國土盡喪,叫我們如何幫你們?”
“師兄的話我都記住了,請師兄放心吧。”陳文定一臉堅定,“若是我們自己頂不住受不住,将來亡了國也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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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郡王回到了太平湖畔自己的府邸,已經是暮色沉沉了,他下了西洋馬車,下人們的請安問好聲都不在意,隻是背着手進了内書房,換了衣服,寫了幾個字,到底是靜不下心來,慈禧太後的話兒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在他的心海之中翻滾,讓他一會皺眉一會微笑一會擔憂,他想了許久,最終有了決定,剛好也是晚飯時候了,于是他出了内書房問管家:“福晉呢?”
“在内院。”
醇親王點點頭,背着手到了福晉葉赫那拉氏的正院,到了東廂房,見到福晉盤腿坐在炕上,看着賬本,醇王福晉原本就是溫和娴靜的性子,這幾年深居簡出,不理會外頭的事兒,如今看上去更是有些槁木死灰一樣的顔色,已經是三月的天氣,還是穿着一件淡紫色出毛的坎肩,裏面罩着一件半新不舊的青色褂子,她一邊看着賬本,一邊搖着搖籃,裏面睡着一個嬰兒,那個嬰兒頭發柔順,臉上紅潤像是煙台的紅瑪瑙蘋果,雙手緊握,正睡得香甜,醇王福晉愛憐的看着那個嬰兒,就連醇親王進來了也沒發覺,醇親王看到如此溫馨的一幕,心裏不覺一軟,他走進了内室,醇王福晉擡起頭來,悄悄喊了一聲,“爺回來了?”
“洸哥兒睡着了?”
“剛才乳母喂了奶,才睡着。”醇王福晉眉宇之間有着憂色,整個人卻有些喜悅的樣子,顯得十分矛盾,她揮了揮手,讓奶娘進來把載洸抱出去,“今日的祭祀可還順利?”
醇親王看着載洸被抱了出去,“倒也順利,”他随口說了一句,随即發覺今日祭祀其實是十分不順利的,“不太好,有人上了折子,說總理衙門卑躬屈膝,在洋人那裏丢了臉面,太後大發雷霆呢。”
醇王福晉用手帕按了按鼻翼,偏過頭看着炕上,什麽話都沒說,丫鬟上了茶,醇親王喝了一口,“明日起,咱們一家人就搬到西郊園子外頭的賜宅住。”
醇親王說話輕輕的,但是語氣卻十分堅決,醇王福晉驚訝的擡起頭來,“住在自己家裏不是挺好的?你橫豎也沒差事,去那裏湊什麽熱鬧。”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細雨,微微起了風,醇親王點點頭,“以前是沒有差事,如今卻是有了,今日太後召見,已經讓我繼續在禦前當差了,還交代了别的差事。”醇親王看着葉赫那拉氏,“咱們明日去了西郊,後日你就遞牌子進宮瞧瞧皇帝去。”
醇王福晉啊了一聲,手裏的賬本都掉在了地上,丫鬟來拾,醇王福晉看了看醇親王的臉色,激動的說道,“怎麽了?皇上怎麽了?皇上有什麽不好的?怎麽突然叫咱們進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