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郭嵩焘也算是幹才,做事快捷,他們幾個臭皮匠,商議一下,總能想出解決的法子的,凡事若是都來麻煩我,如何是好?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恭親王的意思,是要把越南的事兒處理好,可他的手段,無非是外交而已,這倒也不是壞處,”慈禧太後看了一眼李蓮英,“隻是無異于虎口奪食,沒有那麽簡單的,上次你去勸載淩,怎麽樣了?”
“他前幾日回了話,願意聽從西聖的,”李蓮英說道,“但是他不願意就隻是支持。”
“那是要做什麽?”慈禧太後上了轎辇。
“他想着一同加進去,不僅要出謀劃策,更要在裏頭做主。”
“哦?”太後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趣,“這個載淩看上去似乎十分上進啊,這也是,能從旁支宗親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着運氣是不行的,沒有點頭腦,遲早是銷聲匿迹的命兒,如今的八旗中人,比以前可是大不一樣了,”轎辇又穩又快的朝着南邊興趣,“以前混吃等死,橫行霸道些也無妨,現在麽,嘿嘿,要麽就是人上人,要不就是掃進曆史的垃圾堆吧。”
李蓮英聽不懂曆史的垃圾堆,但是他知道必然不是什麽好詞,“那西聖的意思?”
“讓他去吧,有一個郡王,一個貝子,還有一個承恩公,”慈禧太後摸了摸下巴,“這樣的分量才算可以,禮親王那邊你要警告他,以後聽誰的話,若是聽話些,就讓他來理政,理政就是權柄,權柄就是富貴,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懂的。小李子,他有什麽把柄在你手裏啊。”
“老王爺的一個侍妾,和禮親王關系不一般。”李蓮英神秘的笑道。
太後微微驚訝,“恩?可是真的?”李蓮英點了點頭,“有意思,那這個把柄可真不小,算起來,我要是惡心人,把禮親王也奪爵了,想必也沒有人敢說什麽閑話,隻是,哎,算了算了,”太後歎了一口氣,“幹什麽老是得罪人,你先問問他的意思,他若是老實,就不用什麽話兒都偷漏給他聽了,免得我隻會拿着刀子吓唬人。”
“嗻。”
“既然對付英國人要讓步,”慈禧太後轉了轉眼珠子,突發奇想,“法國人就不能太軟了,不然英法兩國一起跪舔,想着也憋屈,小李子,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嗎?”李蓮英微笑道,“奴才會抓緊派人去南邊的。”
“明白就好,”慈禧太後十分滿意,點點頭,“法國人敗給了德國人,又是割地,又是賠款的,休養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想着在東南亞占點便宜,重新震一震他法蘭西帝國的威風,我瞧着,怕是不能那麽輕松如願了。”
越南,保勝城。
紅河的水有些渾濁,泛着紅褐色的樣子,若是總理衙門或者是清華大學堂懂一些洋務化學的人一看河水,就能斷定這一代必然有極好的鐵礦,保勝城的對面,就是雲南的河口,兩城隔岸相望,光景卻是大爲不同,河口再往北一百多裏,就是一個極好的露天鐵礦,連帶着河口都較之往日熱鬧不少。
保勝城卻有些凋敝,凋敝的緣故無非是越南連年戰亂,阮朝的宗室、逃入越南的什麽黃旗軍,白旗軍、太平天國的餘孽連番作亂,擾的越南北邊的城鎮都是十分冷清,所幸三宣副提督劉将軍駐紮此地之後,倒也不甚荼毒地方,又靠近中國,兩地交往頻繁,漸漸的複又繁榮了起來。
一個穿着黑色對襟的士兵疾步走進了寫着“三宣副提督府”字樣的府邸,他的胸前有一塊白色的圓形,上面卻是沒有任何字,頭頂也包着黑色的頭巾,他跨過大門,到了正廳,正廳之中,如今的越南三宣副提督英勇将軍劉永福已經在了。
劉永福如今已經是四十五歲了,但是臉上一根胡子也沒有,眼眶和臉頰深深的凹了進去,嘴唇薄薄的,但是抿的很緊,看上去就是意志十分堅定的性格,他正用棉布仔細的擦着自己的腰刀,一絲不苟,刀鞘刀柄刀刃處處擦拭幹淨,來的士兵禀告,“軍主,河内的法國人派了人過來。”
“法國人來幹什麽?”
“他不肯說,說要見了軍主才願意說來意。”
“無非是紅河的那些破事,”劉永福冷哼一聲,“叫進來吧。”
來的使節是一個法國人和一個越南人,越南人是通譯,法國人朝着大馬金刀坐在正廳上的劉永福彎腰行禮,“提督大人,您安好。”
“您好。”劉永福繼續擦着自己的長刀,“這位先生來保勝城做什麽?要知道保勝城可是許多孤兒寡母的父親丈夫都死在貴國的火炮火槍之下的,這裏,不是很歡迎貴國。”
“還是爲了紅河的通商而來的,我們法國有好些商船被提督大人攔住不許運到中國境内,所以我們的領事大人和商會,派我來和提督大人商談一二,希望提督大人行個方便,”他拍了拍手掌,兩個越南人扛着一個鐵皮箱子進了正廳,法國人把那個箱子打開,裏面全是白花花的銀子,“隻要提督大人行個方便,每一年都有這一箱的銀子拿來孝敬給提督大人。”
劉永福眼皮眨也不眨一下眼睛,淡然說道,手裏的棉布還在擦着刀把,“紅河通商的事兒,不用談,不準。”
法國人又耐着性子說了好多話,劉永福隻是淡淡得不說話,絲毫不理會法國人,法國人剛剛炮轟升龍府,又兵臨城下要和越南人簽訂協議,把越南囊括其中,正是自诩爲越南的太上皇帝,今日隻不過是有求于劉永福,這才耐着性子賠笑一二,見劉永福如此不上道,不免勃然大怒,陰陰的說道:“提督大人是鐵了心和我們法蘭西共和國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