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點點頭,“是啊,如今可謂之是國大民驕了。”
同治年以來,對内平息叛亂,對外開疆擴土,穩定蘇祿琉球,助浩罕複國,購買金州,攻占北海,凡此種種,無一不昭示軍力強盛,軍力強盛,對外屢戰屢勝,人的心氣勁兒就提了上來,對着洋人們之前的軟骨病也少了許多,除卻對着英法德三國的人還算恭敬之外,别的小國洋人眼皮子都不夾一下,以前是談洋色變,如今又走到了一個另外的極端,倒是覺得西洋諸國隻是和天i朝平起平坐罷了,指點江山,諸國之中也隻有英國在中國之上,别的根本不算什麽,北海之戰之後,第一次通過戰争開拓疆土,這又是極大的催化了老百姓的自信心。
“光緒元年以來,北海之戰一直沒有停過,大大小小的沖突,一直在進行,逐漸蠶食之下,北海已經差不多囊括其中,沙俄雖然如今已經有些衰落了,可我久在歐洲,知道他有歐洲憲兵之稱,哦,憲兵,就是咱們的警察一般,什麽事兒都要去管的。法蘭西皇帝,歐洲的皇者拿破侖一世就是敗在沙俄的手上,咱們雖然在北海之地勝了俄羅斯一手,究其原因還是俄羅斯東西難以兼顧,東方不能布以重兵罷了,就說在中亞,中亞三汗國,除了浩罕靠着新疆還算景氣之外,其餘的兩個汗國,可隻剩下各自的王城還在自己的手裏了。可見俄羅斯對中亞之地,遠遠超過北海的渴求。”
“可咱們不能這麽說,”慶海喝了口茶,“凡事有那些清流禦史們潑冷水呢?咱們不用多說什麽的。”
“是不用多說,可咱們不能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郭嵩焘擔憂的說道,“西洋人,還是不能小觑的,咱們和他們還有距離!”
“可咱們也不能表明對外疲軟的意思出來,”慶海迅速的說道,“你也說了,如今是國大民驕,容不得對外過寬,誰對外過寬就是賣國賊,你若是說昔日,英法兩國攻入大沽口無人敢吱聲,如今倒是好了,人人都是喊打喊殺,你我隻要說那麽一句,随越南跟着法國人去吧,明日那些同文館和京師大學堂的學生就敢堵住咱們的府邸門口,破口大罵了,越南,可還是咱們的藩屬呢!”
郭嵩焘苦笑,“北邊一直在打仗,難不成,接下來還要和法國人打一仗?”
“那不是咱們關心的,”慶海揮揮手,“我接下去還要弄冊封土爾扈特部和漠北蒙古的清單,别的事兒,我不想管,再說了,我又不是軍機處當差的,管我什麽事兒呢?”慶海有些怨言,舊年太後簡拔他進軍機,但是被恭親王以“資曆不足,未經督撫任職”爲由擋在了飛雲軒之外,這時候他還猶自憤憤,“看來隻能是浪費你的口舌了,筠仙,你覺得法國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麽?是真的要越南之地?還是别的什麽東西?”
“大約是想一石二鳥吧,”郭嵩焘站了起來,“還要看一看和法國人的接觸,了解到他們的意思再做定奪了,您且安坐,我去簽發了給法蘭西大使的文書再來和你說話罷。”
…
聽到高心夔喊了出來,李蓮英頓時就不再說話,隻是垂着手默默站着,慈禧太後喝了一口茶,贊道:“好香甜。”
高心夔定定神,說道,“這絕對是不可行的,法蘭西人是癡人說夢。”
“他不是癡人說夢,”王恺運說道,“法國人可以拿下越南,隻要咱們不動手,”王恺運看着慈禧太後,“越南人怕是十天都抵擋不住。”
“法國人大約是不會攻入順化的,因爲越南人很溫順,溫順的像隻綿羊。”慈禧太後啧啧出聲,“不知道以前反抗宋朝,反抗明朝那個時候的勇氣去哪裏了。”她放下茶盞,交給了李蓮英,李蓮英拿着茶盞就這樣站着,“越南人是什麽反應?”
“已經差不多都同意了,就等越南國王用印。”李蓮英回道,“越南國王還有些猶豫。”
“他爲什麽猶豫?無非是知道有大國在側,如今這等大事不是他說了算罷了。”王恺運說道,“越南如今的阮朝世祖阮福映得國時候甚得法國人之助,不僅派遣使節前往法國求助,更是招攬了法國的軍官,買到了法國的火器,以此作爲立國之資,他原本早逝的東宮太子更是堅定的天主教徒,隻是早夭,傳給了他的第五個兒子阮福膽,阮朝稱之爲聖祖。”
“什麽牌位上的人物,也敢廟号聖祖,”慈禧太後冷哼一聲,“這些小國,僭越的實在太過分了,什麽高皇帝,什麽世祖,以後啊,這些藩屬國的谥号廟号都要叫理藩院好好查一查,免得無法無天沒大沒小,阮聖祖,哼,不怕咱們的清聖祖康熙爺去找他麻煩嗎?”
高心夔苦笑,王恺運不動聲色繼續說道,“阮福映在世時對于西洋列強特别是法國人頗爲警惕,但還是虛與委蛇,不敢得罪,他在逝世的時候提醒阮福膽,要注意保護國内的天主教徒,更要維護法國人的權利,但是不能敵視法國人,也不要割讓領土給法國人。”
“不用說,這位阮朝的聖祖皇帝,肯定把這兩條都違背了,敵視了法國人,還割讓了領土給法國人,”慈禧太後笑眯眯的說道,“越南的南國土,不是已經割讓給法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