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咱們得罪了他,誰叫英吉利國是天下第一大國呢?”有個留着兩撇胡的男子分析道,“就看着咱們邊上的印度就是被英吉利國占領了,所以如今登基在位的英國女王,她就有印度皇帝的名号在上頭,别的地方就更多了,英吉利人自稱是日不落帝國,就是說在大英帝國的疆土内,任何時候,都可以看到太陽,如此煊赫,豈能容得下我們中國呢?”他搖搖頭,“成了世界霸主,自然要找軟柿子捏了,找到了咱們大清,也不算稀奇。”
“可到底二十年前是咱們赢了,”一個茶客說道,“如今咱們大辦洋務,又建了北洋水師,南洋水師也規模甚大,雖然比不過英國人,到底也差不離,所以這英國的皇太子,才會來訪問嘛。”
有個人暗暗咋舌,“所幸這二十年前勝了,不然如今若是和印度人一般,可怎麽過?報紙上說印度人都指望過來世的日子,今世都這樣咬牙撐着就是了。所幸是勝了,不然如今可真是要做亡國奴了。”
“那印度人也不見得多悲慘,”又有一個人冷笑連連,“英國人雖然統治了印度,把印度的皇帝趕到了緬甸,可給印度帶了技術,帶了器械,還帶了火車去,不花印度人一分錢,印度人反而有了便宜,豈不是美哉?反觀之我中國,庸庸碌碌者甚多,國家政策,一再拖延,做事當差反而不如英國人雷厲風行,要我說,給英國人試試也是好的!”
“那按照兄台你的意思,還不如做個亡國奴了?”兩撇胡大怒,“有句話叫治國若烹小鮮,凡此大政,都是要再三斟酌,反複論證才可以擇一地緩緩推行之的,你看之前的吏改官,先是在上海天津試着辦,這是爲何,無非是因爲這兩地錢多,吏員成了官員,這俸祿銀子就要嘩嘩嘩的上去,之後到了兩江兩廣浙閩倒也差不離,隻是推到雲貴,陝甘等地就實在無法推行了,這是爲什麽,無非是花錢太多罷了,藩庫和戶部給不出銀子,這樣的德政,萬民都說好的,起碼這底下的人有了盼頭,總不會一味着盤剝黎民,如此都是十分的推廣難,更别說是别的了,治國理政那裏有斬釘截鐵這樣簡單?若是這樣簡單,軍機處的相國們也不會這樣日夜操勞,舊年去世了一位,如今又有一位卧床不起了!按照你的意思,今日勝了俄國,明日就能勝法國,後日勝英國,再最後勝了萬國?這才算是稱心如意嗎?我瞧着你,未免也實在啊,太天真了些!”
他大聲的諷刺着,和那個人吵了起來,鬧得不可開交,掌櫃的連忙出來,作揖說和,那三喝了一碗茶,和邊上的人說了會閑話,起身朝着這裏過來,“行了行了,别吵吵了,”他随意的擺擺手,讓幾個吵架的人停下來,“雖然說如今時事都可以讨論,報紙上也讓大家投稿發評論,但是有些話還是不能講的,什麽讓英國人來試試,”他朝着那個人怒目喝道,“這是什麽混賬話!别的人不知道,英國人想要攻打京師,我可就在這茶館外頭,”那三指着祥福茶館外面的大街上,“親耳聽到太後娘娘她說要拱衛京師的,若是都給了英國佬來占着中國,太後她老人家不也是白玩了?好了好了,該幹嘛幹嘛去,喝護城河水的命,操玉泉山泉的心,幹好自己的差事就成,若是将來要爲國征戰,咱們也不怵是不是,總不能丢了四九城大老爺們的臉面,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如去到處瞧瞧,指不定那裏就有發财的路子呢。”
那三四方抱拳,帶着手下的警察們施施然的出去了,“如今什麽最賺錢?”有個商人和同伴說道,“還是要看煤鐵啊,北海一直在陸陸續續的打仗,首先第一個,軍械廠就沒停過工,這槍炮都要鋼吧?鋼總是要用煤煉出來吧,漢陽鐵廠的鋼一半運到京師,一半運到福州,這樣内務府還要和浙閩總督打擂台,要把剩下的一半再咬一大塊下來呢,開灤煤礦也是日夜開采,聽說,接下去還要建去盛京的鐵路,建到張家口的鐵路,這鐵軌總是要建吧,這樣一來,鋼鐵可實在還要大大的發展呢。”
“可洋人們都抗議呢,你還不知道這回事吧?”那個同伴說道,“說是朝廷的招商局不理會他們了,交通部都是先用自己的鐵,不夠了再用外國人的鐵,關鍵的是,還是外國人的鐵便宜些,這些洋人鬧了起來,想想也是正常,要是我也一定要鬧的,憑什麽,要用中國的鐵啊,明明是我的鐵更便宜啊,之前簽了條約,可是說一視同仁的,怎麽這裏又有區别了?聽說是法國人鬧着最兇,法國人在南掌那邊聽說有鐵廠,運過來倒也是便宜的緊。”
“這是做什麽?”商人不以爲然,“難道是看在戶部的面上?漢陽鐵廠可是戶部的産業,還有這馬鞍山的鐵礦,開灤的鐵礦,是内務府的,算起來是左口袋倒進了有口袋,入股的商人們跟着喝些湯罷了。”
“怎麽說,也要先緊着中國自己個的生意嘛,如今明面上都沒說什麽,隻是凡事都是這樣做的:先自己的,實在不行,就買在中國建廠的,若是實在沒有,再賣洋人們運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