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不算什麽新聞,王恺運早就知道了,參知政事,許多事兒,不僅僅是自己經手的,更是自己給太後出謀劃策的,自己知道的遠遠比報紙上發表的要多得多,比如在福滿園看戲發生的事兒,絕對不會有報紙發表出來,當事人也絕不會承認有過這樣的談話,王恺運翻開了第四版,看清了山頭的字兒,不由得瞳孔微微一縮,随即展開,上面赫然寫着:“總理各國衙門嚴重抗議法蘭西國侵犯中國對于越南的宗主權,和越南在西貢簽訂條約。”
“據聞:法蘭西國在未經總理衙門批準之情況下,悍然攻入河内,并用武力脅迫越南國王與其在西貢何談,越南使節報之中國,朝中方知此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協辦大臣郭嵩焘,并協辦大學士、理藩院尚書慶海已經宣召法蘭西大使诘問此事,并表示抗議,越南乃是中國之藩屬,維護藩屬利益乃是大清之事,根據《宗藩條例》之規定,任何與藩屬國協商有關主權之事,包括外交和軍事之事,均需和總理衙門以及理藩院申請協商通過之後才可予以照會藩屬國,法蘭西此舉十分不妥……”
下面是相關新聞的鏈接,說明了之前越南和法國西班牙簽訂的《同法國和西班牙的友好條約》的條約文本,也是曆史上的第一次西貢條約:越南割讓嘉定、定祥、邊和三省和昆侖島給法國,而且承諾未經法國同意不得将其領土割讓給其他國家;開放土倫、巴叻、廣安三港和湄公河及其支流供法國通商;保證法國人貿易自由;允許基督教教士在越南境内自由傳教;越南還要在十年内向法國和西班牙賠款兩千萬法郎。時間上表示出來是同治元年簽訂的。
王恺運若有所思得合上了報紙,把報紙丢在面前的桌子上,嘴角微微上揚,看着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抿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
福滿園的戲終于散了,大家今日可是過了瘾,《穆桂英挂帥》、《兩門英烈》、《戰武昌》等等這種升平署編排的戲兒,輪番上了來,幾個人還相互打招呼,“明日的二進宮,也是好戲啊!一定要來!”
“我倒是也想來,隻怕是來不了,”一個人擔憂的說道,“這些日子都要準備旗裏頭的學業,今日求了老爺子才得空這半日,遲了回去就要行家法了,明日必然是來不了的。”
那個筆貼式和學生一同走了出來,筆貼式猶自啧啧稱奇,“哎呀,這戲兒實在是好,你說,”他問同文館的那個學生,“你在同文館裏頭,那也是梁山泊上的智多星吳用一般的人物,我倒是要考考你,爲什麽這出戲會這麽多人瞧?”
“一來是名角兒盡出,這樣大角兒一起獻技的機會,往日裏頭隻在内廷才有這樣的大場面,今日可是大飽眼福,二來是舊年的規矩,不論時事,如今不用遵守了,第三麽,是升平署排的戲,這幾年都是極好的戲兒,以前的戰武昌、後來的八裏橋兩門英烈隻要上演,就都是萬人空巷,今日又排了新戲出來,說的舊年幾個忠臣大保國的好事兒,誰都樂意看的。”
“說完了?”
“難不成還有别的?”那個同文館的學子低着頭翻着報紙,他也看到了《北海記事》那一篇,“看到這寫的,北海可真是好啊,什麽時候我能去瞧一瞧就心滿意足了。”
“自然還有别的緣由,以前的傳奇都是已經消弭無蹤,而大保國戲裏頭的這些人,還是曆曆在目呢,都在這四九城裏頭生活着呢,西聖、議政王、榮大帥,武公爺,都是在呢,你說,這樣活生生的傳奇,誰會不喜歡呢?”
“是啊,你說的在理,活着的傳奇,誰會不喜歡呢。”同文館的學生也看到了有關越南國的那個文章,不免微微皺眉,“看來,這接下去怕是又有好戲看了。”
祥福茶館裏頭,幾個茶客也翻開了大清日報,看到了頭版的英國皇儲愛德華來中國訪問一事,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有個人喊住了那三,“三爺,您是官面上的人,您說說看,這英國的皇儲,什麽愛德華,來中國做什麽呢?有人可是說,夜貓子進門,準沒好事呢!”
那三伸了伸懶腰,“胡說,什麽夜貓子進門,如今這世界和以前是不一樣了,以前什麽渑池會,還怕秦王把趙王給搶了去,巴巴的派了廉頗蔺相如,一個在會上護住趙王,一個在邊關防住秦軍,就怕他們入侵。如今可是不一樣了,這各國之間君主互訪乃是常事,隻是我們大清國離着西洋各國遠了些,不能方便的來往罷了,聽說德國的皇帝和奧國的皇帝是經常會面的,這不是報紙上經常說的嗎?來而不往非禮也,以前咱們西聖老佛爺也去過英吉利嘛,愛德華皇太子回訪一次也是正常。”
“那也隻是西洋蠻夷之地,”有個保守點的人不屑的說道,“咱們tian朝可不能夠,天子要穩,不能輕涉險境,”他對着邊上的人說道,“舊年有些人還挑唆着要西聖老佛爺把咱們萬歲爺送到西洋國去留學,這是鬧着玩的嗎?萬裏海疆,人生地不熟的,天子乃是萬金之體,怎麽能去西洋之地?就算他們有自己的文明和文化,那也絕不符合中國的天子的。”
“英國人怕是沒好事,”有個英武的男子冷哼一聲,“我瞧着西洋各國,英國人最是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