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考奴才了,”李公公笑眯眯的說道,“王大人編的好戲,誰不知道?自然是《二進宮》了。”
“是啊,可惜今日不演,看來這福滿園是要明日再演《二進宮》了,所以這來得早,不如來的是時候,來的恰到好處,西聖在政變的第三日就從西郊返回圓明園,這就是恰到好處,貝子爺,”王恺運也不轉過頭,看着底下噼裏啪啦打的熱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您可要看清楚了,這出戲,要怎麽演下去?這包間聽說要不少銀元一間?您還是回去好好看戲吧,不要浪費了宗人府發下來的爵位銀子。”
載淩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也不顧及和李公公打招呼,李公公笑眯眯的站在王恺運的身邊,王恺運擺擺手,“濯實,請坐吧,咱們這裏還客氣什麽。”
“王大人跟前沒有我坐的份兒,”李公公說道,他依舊站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楚表情,“我還是站着就好。”
“也罷,随你吧。”王恺運看着底下的《穆桂英挂帥》,一個武旦出來亮相,四周又是轟然叫好,“不過濯實,你說的載治的兩個兒子早夭,話裏的意思,難道,這是西聖的手筆?”
“不是,隻不過是我說了這麽一個事實而已,”李公公笑眯眯的說道,“老佛爺沒有那麽空的閑工夫去對付載治一家,載治一家人還是老實的,早夭不過是自然的事兒。”
“你這麽一說,載淩倒是要吓死咯,”王恺運搖頭晃腦,“不過他若是誤會了,倒是也好,免得我少了許多口舌。”
李公公默然一會,“王大人以爲,載淩貝子會出面嗎。”
“不好說啊,原本想着他是受委屈的人,沒曾想還是抱着原來的死東西不放,”王恺運說道,“西聖要辦這件事,就不是靠着殺人立威有效的,拉一批打一批,再加上光緒初年殺一批,這才有效啊。”王恺運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先回了,下午還要進園子當差。”
“是,王大人慢走。”李公公微微颔首,笑眯眯的送王恺運離開,“您先進園子,我随後就來,天津那裏有些事兒要處置。”
“我如今當着這個左通政,差事倒是和你差不多,隻是若是讓人瞧見,反而不好,凡事謹慎些沒錯,我先去就是。”王恺運點點頭,背着手走了下去,一路之中有不少人瞧見了王恺運,紛紛行禮問好請安,“哎喲,湘绮先生!”有人作揖,也有人請安行禮,“通政大人!”
王恺運來者不拒笑眯眯的點頭拱手行禮,倒也不停留,徑直走了出去,剩下一地人紛紛交頭接耳,“這位王大人,如今可真是發達了!”
“無非是從三品的通政司左通政,”有個人不屑的說道,“四九城從三品的官兒不說有一千,也有好幾百呢!算的了什麽?”
“這位爺你一聽就知道是外行人,這通政司在以前算不得什麽,可是到了如今這光緒朝,可實在是權柄熏天哪!送到軍機處的折子,都是通政司先查一遍,再送到軍機處,緊要的都是直接遞呈西聖老佛爺。”
毫不知情的群衆發出了轟然的驚奇聲,“更别說這位王大人了,一概的秘折都是他先過目,若是他和哪一位有舊,直接扣下就是,若是和哪一位有仇有怨,等到西聖不悅的時候遞上去,再說幾句話,你瞧着好,輕飄飄的話,就讓你翻不了身!”
“哎呀,這麽說起來,實在是了不得啊!”
“雖然沒入軍機,可到底是比一般的軍機權柄更要大了,你說,誰敢不尊敬着?”
“再怎麽厲害,嘿嘿,也進不了軍機,”有人微微冷笑,戲園子裏頭鬧得很,誰也不用擔心有人偷偷聽了什麽東西去,“從三品就是頂天了,西聖就算是再要捧這位角兒,他也成不了正經的中堂,各位也不想想,六王爺,咱們的議政王,眼裏可是見不得沙子的,他老人家能容得下這種三姓家奴嗎?”
且不說戲園子裏頭的議論,王恺運施施然的走了福滿園,門口已經有一輛黑色的西洋馬車在候着了,邊上有報童在喊着,“号外,号外,英國皇儲愛德華皇太子啓程前往我大清!”
王恺運喊着了那個報童,從袖子裏拿了一個銀元出來,丢給了報童,接過了報紙,上了馬車,随從把門關上,王恺運這才翻開了報紙,見到了頭版的第二條就赫然寫着:“大不列颠及愛爾蘭王國,印度帝國皇儲嘉德騎士、威爾士親王、切斯特伯爵、康沃爾公爵、羅特塞公爵、都柏林伯爵愛德華應大清國皇室的邀請,今日從倫敦港出發,前往中國進行國事訪問,其中準備就兩國的商貿、關稅等事宜在北京進行洽談。”
“關稅,商貿?”王恺運搖頭失笑,“這些事兒還需要皇太子親臨嗎?不過也是,有些事兒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他又往下翻了去,第二版整個版面,連篇累牍的介紹了一個講武堂的武官在北海駐紮的半年之内的見聞,那文筆把北海描述的如同蓬萊仙境一般,王恺運莫名的笑着複述一段文字:“見海獅子大如牛犢,見人絲毫不懼,憨态可掬,海邊有白鹿仙鶴,人若是行舟于海中,仙鶴翩翩起舞,白鹿呦呦鳴叫,白霧泛起,海上布滿深藍色之碎冰,恍惚若仙境也。”
最後又用堅定的語氣寫道:“北海之地,乃是天賜我大清也,舊年英宗皇帝親征,奪了北海一半之地,隻可惜未能盡全功,餘雖不才,願效仿陳湯班超,爲國駐守北海之地,不至于讓外人侵犯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