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後點頭哈腰,“是是是,軍爺您走好。”
“咱們走!”
幾個人走出了廚房,慈禧太後這才覺得自己的腿腳軟的不行,她靠在了竈台上,随即又被滾燙的竈台燙的跳了起來,外頭還有說話聲,她悄悄的豎起耳朵細聽外頭的交談。
“我說大哥,你若是擔心,不妨把燒飯那個人衣服扒了瞧一瞧就是,橫豎還要問這麽多話做什麽,”一個猥瑣的聲音陰笑了起來,“浪費口舌。”
“你就趁早打住了吧,這裏頭的民風可彪悍的很,又靠着圓明園,三親六眷指不定就和那位老爺有關系,扒了人家的衣服,到時候鬧起來,咱們說不定還走不出這裏頭,再說了老子又不喜歡象姑,别扯這些,走,去西邊瞧瞧,她一個病歪歪的,走不了多少遠!”
慈禧太後氣的牙根緊咬,卻也有如釋重負逃出生天之感,她對着狗兒十分感激,“狗兒說的好!”這時候才覺得背上有冷汗淋漓,她打開了鍋竈,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緊張,一直燒着柴火,鍋裏頭原本的菜泡飯變成了燒焦的米飯,這樣也沒法子下口了,她一聲苦笑,也隻好是又加了水進去,鐵鍋發出了刺啦啦的聲音,白霧又升騰起來,她複又坐在竈台下,望着通紅的火焰發着呆。
自己對待世人的态度,是不是太過仁慈了,回想往事,昔日的這位本尊執政時期,可沒有出過這麽大的亂子,論心腸,她可遠比自己硬多了。
狗兒跟大黑也依偎在邊上,他拉了拉慈禧太後的袖子,“叔我想吃雞蛋。”
“哦,”慈禧太後回過神,“雞蛋在那裏?我去給你拿一個。”她站起來,狗兒指了指挂在牆上的破籃子,慈禧太後掏了掏,“沒有雞蛋了,”她才想到,或許自己早上吃的那碗稀飯裏頭的雞蛋是他們家裏頭唯一的一個雞蛋了。
“今個沒雞蛋了,狗兒,以後叔給你買,每天都有雞蛋吃!”慈禧太後摸了摸狗兒的頭,安慰的說道。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左近的幾處農舍也已經點起了油燈,太後和狗兒閑談了幾句,問家裏頭的情況,狗兒畢竟還小,許多事都不懂得,問了也是白問,那些人似乎是搜索過了此地,不再回來,兩個人将就着吃了焦米粥,又坐在房屋裏頭等着外頭的消息,慈禧太後的心裏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但是又不能表露出來,隻是坐在坑上發呆。
她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上輩子到這輩子,大約都沒有這麽長的一段時間用來思考和遐想,人在失意的時候才會想到了以往的不足和缺陷,這一日的挫折,讓她好好的想了想,接下去該如何走的路。
她思考的是如此的深沉,外物似乎一概不能驚擾于她,直到大黑的犬吠聲又想起,這才讓她驚醒,婦人開打了門,探頭進來,看到狗兒伏在慈禧太後的膝蓋上睡着了,“哎呀,我的小祖宗,”她連忙上前把狗兒抱起來退了出去,“這都打擾到客人了。”
“沒關系大姐,”小夏子進了來,含悲帶喜的看着慈禧太後,“六爺來了。”
還沒等慈禧太後說“請進來,”外頭就疾奔進來了一位青衣小帽留着短須的男子,那個男子見到了慈禧太後,眼中露出了喜悅的光芒出來,慈禧太後也站了起來,兩個人就這樣相顧無言,似有千萬句話講,但一時之間,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小夏子連忙退了出去,把房門悄悄的關了起來。
恭親王掀開衣服的下擺,就要跪下請安,被慈禧太後連忙攔住,她親手扶起了恭親王,“這會子還行這樣的大禮做什麽,我們都不在宮裏頭,不要将就這些了。”
“太後可是安好?”恭親王急切的問道,“我一直擔心着太後,”他把外頭的消息簡單的一說,“大家夥叫我在外頭候着,到了晌午都沒有消息,我就知道園子裏必然壞事了,所以借着打獵來了這裏,所幸是太後洪福齊天,祖宗保佑,”恭親王露出了喜色,高興的說道,“不曾想太後居然能逃了出來!”
“六爺,”見到了恭親王,慈禧太後的眼中又留了淚出來,兩行清淚慢慢流下,“所幸還能生見你!”
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不管是真的流還是假的流,不管是出自什麽目的,拿出來就是無往而不利,恭親王見到了太後流淚,大爲感動,“奴才也不意能夠再次見到太後!”
“還什麽奴才不奴才,六爺,您我是年輕時候就認識了,這時候還在矯情這些禮數做什麽,都一概免了吧!我如今可是沒有什麽主意了,能逃出來已經是萬幸,一介女流,沒的依靠,如今隻能是靠着六爺你了。”慈禧太後眼中含着熱淚,淚眼婆娑的看着恭親王,恭親王十分驚訝,太後從未失态,就連去年英宗皇帝駕崩,也未見太後在人前落淚,如今臉上一臉柔弱,又是後怕的表情,怕是真的受了大委屈了,他的心裏湧出了一股柔情,雙手握住了太後的手,隻覺得她的手冰涼,“是,都聽您的,您受委屈了。”
慈禧太後這幾日連續情緒激動,加上身子十分虛弱,早就是支撐不住了,隻是知道這次政變厲害,不能和以往的風波等閑視之,故此咬着牙強忍着,現在見到了恭親王,知道這局勢還能挽回,心下一松,一口氣洩掉,手腳發軟,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得倒在了恭親王的懷裏。
恭親王連忙抱住了太後,見到太後枯黃的臉色,似乎較之往日的威嚴模樣多了些許可憐和嬌弱,一雙迷離的眼神望着自己,他頓時口幹舌燥,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