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們嘟嘟嘟的聲音想起,太監拿着兩對白燈籠。引導着慈禧太後臨禦,太後穿了一身全黑布的棉旗袍,頭上的發飾沒有絲毫珠翠,臉上不知道是塗了粉,還是沒有血色,白的吓人,她拿着一張手帕慢慢的走進了養心殿,群臣跪下行禮,太後不管不顧,徑直上了寶座,梁如意喊起,群臣都站了起來,太後放下了李德立進呈的“六脈俱脫,酉刻崩逝”的最後一張脈案,“大行皇帝去了,”皇太後淡然開口,“接下來朝中如何處置?還是要聽聽大家夥的。”
原本未得知皇帝有血脈留下的時候,軍機大臣們在軍機處的值廬裏頭反複讨論,決意已經要奉載治的第二個兒子爲新君,這是近派宗親裏頭最适合的人選,雖然惇親王一力反對載治之子不是宣宗皇帝的嫡親曾孫,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溥”字輩沒有更好的人選,但是如今皇後有了身孕,瑛妃也有了身孕,帝系有望穩固傳承,這裏頭就又有變數了。
惇親王最是心直口快的,他磕了個頭,“既然皇後有孕,若是誕下皇子,自然是嗣皇帝,這是大行皇帝遺诏,親貴諸王軍機大臣都是親耳聽見的,絕沒有更改的道理。”
塞尚阿連忙磕頭,“奴才願意奉大行皇帝遺诏!”
“臣等願奉大行皇帝遺诏!”群臣山呼。
太後點點頭,“都是國朝的忠心臣子,我心甚慰。”
塞尚阿又磕頭說道,“邦家不幸,大行皇帝棄國而去,所幸皇後有孕,乃是國之大福,奴才請皇太後複行垂簾聽政。”
“太後,垂簾聽政之事如今不妥當,”文祥虛弱的說道,“垂簾聽政乃是代行天子之權,可大行皇帝崩逝,嗣皇帝未曾歸位,這天子之權自然就無從所得,臣以爲垂簾之事不宜再行。”
《舊唐書?高宗紀下》:“時帝風疹不能聽朝,政事皆決于天後。自誅上官儀後,上每視朝,天後垂簾于禦座後,政事大小皆預聞之,内外稱爲二聖。
塞尚阿反駁道:“母後皇太後乃是文宗顯皇帝皇後,大行皇帝生母,垂簾聽政乃是名正言順。文宗顯皇帝在時,就讓皇太後代爲批朱,參贊軍政,大行皇帝未曾親政之時,母後皇太後就垂簾十年,政務熟稔,如何不得垂簾?”
睿親王德長才三十出頭,正是脾氣最暴躁的時候,他大聲的反駁,“皇帝駕崩,天下無主,你這個人撺掇着皇太後垂簾聽政,那豈不是把愛新覺羅子孫的位置擺到那裏去了,文中堂說的清楚,沒有嗣皇帝,皇太後拿誰的旨意去垂簾,我們愛新覺羅家的家事,要你這麽一個旗下的奴才摻合嗎!”
這話不僅皇太後聽了大爲皺眉,就連文祥也覺得十分沒趣,什麽叫“愛新覺羅的家事”,難不成這是說小門小戶的立後之事嗎?果然不僅塞尚阿大聲反對,胡林翼也皺眉說道,“立後之事,乃是國之大事,如何算的宗室内務?睿親王此言大謬。”
“更是輪不到你這個漢人說話!”睿親王大聲嚷嚷,他看了一眼寶座上面沉如水的皇太後,這才稍微低了語音,“這事兒,該是我們這些世襲罔替的********定的主意。要我說,國朝的舊例擺在這裏,按照‘國議’的規矩就成!”
“國議?”沈桂芬睜大了眼睛,喃喃自語,不敢置信的看着睿親王德長。
“就是八王議政!”
财産上的均貧富和政治上的權利平衡成爲落後的遊牧民族的一大特征。三百多年前蒙古人有“布裏爾泰會議”,努爾哈赤就開創了個“八王議政”,實質上都是由極少數的幾個皇親貴胄共同協議一些軍國大事包括推舉皇位(汗位)的繼承人。所以在元朝初期和清朝前期,按照當時的“憲法”,皇帝(大汗)是沒有獨斷專行的傳位權利的,即使指定了繼承人也要經過議會的選舉才能成爲合法的統治者。這是議政王大臣會議制度的雛形,皇太極時期正式出現了“議政大臣”的職名。皇太極有意識地抑裁大貝勒們的權力,并逐步提高議政大臣們的地位,當時奉谕參加議政王大臣會議的人,其爵秩資格已經降低爲可以委派貝子級的貴族充任。這顯然是爲了吸收較低級的貴族參與軍國大政以削弱八和碩貝勒的勢力,并便于控制。清王朝統一全國後,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成員有較多的增加,皇族中除親王﹑郡王﹑貝勒參加議政外,貝子及公一級也有參加議政的。議政大臣除滿洲八旗的旗主和大臣外,六部滿﹑蒙尚書也列爲議政大臣。其它如皇帝的侍從官員──内大臣﹑侍衛,以及王﹑貝勒府中的長史﹑旗下閑散等,也有被列爲議政者。漢軍八旗的大臣等人也曾一度參預議政。議政處之權柄,遠超明朝的内閣,和如今的軍機處,不敢說可以行廢天子之事,但是決定帝國的繼承人,絕對是綽綽有餘。
衆人嘩然,皇太後不免也大吃一驚,眯着眼看着睿親王,這個似乎之前不聲不響的********,不用塞尚阿說話,朱學勤就大聲反駁,厲聲說道:“高宗實錄說的明明白白:
‘國初以來,設立議政王大臣,彼時因有議政處,是以特派王大臣承充辦理。自雍正年間設立軍機處之後,皆系軍機大臣每日召對,承旨遵辦,而滿洲大學士尚書,向例俱兼議政虛銜,無應辦之事,殊屬有名無實。朕向來辦事,祇崇實政,所有議政空銜,著不必兼充,嗣後該部亦毋庸奏請。’毋庸奏請這四個字,睿親王您不會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