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太後上前扶住了慈禧,“姐姐,皇帝的身子不是已經大好了,怎麽今個又不好了呢?”
慈禧太後搖搖頭,“暫時不說這個,你讓他們都回去吧,這會子,誰都不能打擾皇帝。”
皇後直起身子,膝行到慈禧身前,拉住了慈禧的旗裝,“皇額娘,兒臣實在不願意在承乾宮裏頭等消息,就讓兒臣服侍皇上吧,在養心殿,我多少也能放心些。”
慈禧太後搖搖頭,“你的身子一直不好,萬一皇帝的病氣過給了你,那就不好了,你若是擔心,就住在這後殿,隻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去驚擾皇帝,明白嗎?”
皇後含淚謝恩,站起來的時候又是一陣暈眩,随即軟軟倒地,幾個嫔妃連忙扶住,養心殿錢亂成一團,太後微微歎氣,“叫太醫來給皇後瞧瞧,你們去照看她吧,”太後對着後宮嫔妃們說道,大家簇擁着皇後去了後殿,隻留下來了鹹豐皇帝的後宮們,如今的太後太妃太嫔們,麗貴妃十分心痛,她的雙眼已經紅腫如同胡桃一般,“今日恰逢臘月初一,我們幾個去遍曆各宮的佛堂拈香,求神佛們保佑咱們皇上。”
慈禧太後點點頭,“你們去吧,就讓婉貞守在這裏,還有載澄,”慈禧太後眼中露出陰冷憤怒的目光,“我要先去料理了宮裏頭的反叛!他們在那裏?”
慈禧太後慢慢的走出了養心殿,走下了漢白玉的台階,就這樣一步步的走進了積雪和飛絮之中,唐五福要傳轎辇,慈禧太後搖搖頭,她的赤金頭飾上片刻之間就落滿了雪花,她就這樣一步步的慢慢走出了養心門,慢慢的走過了林立肅穆的八旗護軍營士兵,慢慢的走到了朱紅色的宮牆之下,朱紅色的宮牆在夜裏,看上去分外陰沉血腥,就像是自己兒子吐出來的鮮血。壽康宮伺候的太監和宮女們就跟在後頭,默默地低着頭走着,一個侍衛首領疾步走了過來,打千行禮,“啓禀太後,德齡和王慶琪已經押在了西三所。”
“王慶琪暫且不管,這事大約和他沒關系,德齡如何處置了?我記得他身上是有功夫的。”太後說道。
“已經灌下麻藥,”侍衛低頭回禀道,“又加了鎖铐,必然是無憂了。”
“這個賤人有沒有抵抗?”
“沒有。”
“去看看他吧,”慈禧太後淡然說道,“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德齡盤腿坐在炕上,絲毫不會因爲四肢上的鐐铐而有所擔心,室内點了好幾盞油燈,把他臉上每一道皺紋照的清清楚楚的,德齡不複往日的陰沉,整個人松弛了下來,悠然神往,似乎想起了許多往事,外頭響起了腳步聲,門随即被咿呀打開,穿着赤紅色的旗裝的太後進了這處簡陋的居室,她見到了德齡,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侍衛和唐五福想退出去,“你們陪着罷,我和德齡之間,從未有什麽消息是見不得人的。若是你們不在,我根本就不敢一個人在這個地方。”
“奴才給太後娘娘行禮了,”德齡微微鞠躬,“隻是身子不便,不能行禮。”
幾個侍衛稱是,站在了太後的身後,太後看着德齡,眼中都是恨意,“你的大禮,我實在是受不起,爲了你的大禮,皇帝,已經在養心殿剩下一口氣了。說吧,我很想知道這是爲什麽。”
“皇上快賓天了,太後娘娘傷心嗎?”德齡不回答慈禧的問題,悠然說道,“這是您唯一的兒子,也是先帝唯一的子嗣。”
。。。。
慈安太後即刻就帶着各宮太嫔太妃一起給神佛進香,第一處是在甯壽宮後殿之東,景福門内的梵華樓和佛日樓;第二處是在慈甯宮,這裏有好幾處佛堂,兩宮太後常來的頂禮的是,設在正殿前面,徽音左門東庑的那一所;此外還有三座,以雨華閣爲主,在凝華門内,閣凡三層,上層供歡喜佛五尊、下層供西天番佛,這還是前明的遺迹,内有腦骨燈、人骨笛等等法器,在慈安太後看,近乎邪魔外道,平時絕迹不至,但這時候要百神呵護,爲了祈求皇帝早占勿藥,她心甘情願地拈香磕頭,念念有詞地禱祝了許久。
雲貴太妃跪在地上,絲毫不覺得那些番佛骨器在夜色之中分外可怖,麗貴太妃也壯着膽子靠在雲貴太妃身邊默默禱祝,“滿天神佛請降下慈悲,使得龍體安康,病魔遠離,信女願意以身代之,任何死病加身都無所畏懼,隻願天子安康。”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麗貴太妃轉過臉,看着自己身後的瑨貴人,瑨貴人五體投地,再三跪拜,“隻願天子安康。”麗貴太妃心裏一動,“這個瑨貴人,對着皇帝倒是真心的。”
幾個女人默默跪在雨花閣裏,跪了許久,似乎身子都已經僵了,雲貴妃覺得麗貴妃身子瑟瑟發抖,“太後娘娘,咱們回宮吧,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明日再去寶華殿進香。”
慈安太後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瑨貴人連忙扶住,幾個人下了雨花閣,大雪依舊是漫天席地飛舞着,一個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太,太後!”
慈安太後心裏一緊,“怎麽回事?是不是皇帝那邊?”
“不、不是,”那個太監跪在地上,“不是萬歲爺,是皇後!”
“你和我沒有仇,”慈禧太後說道,“皇帝和你也沒有仇,我素來最看重的就是你,把宣禮處交給你,你的身份就如同前明的東西廠廠督,康慈太後把你托付給我,我也做到了,讓你跟着我,我實在是不知道,你爲何要如此,要置皇帝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