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背着光,一時之間見不到是誰,而王慶琪顯然是知道了,微微拱手,身體繃的筆直,“德公公。”
來人緩緩的走了進來,一聲輕笑,“王大人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老奴隻是路過此地,随便進來瞧一瞧,沒想到是王大人在這裏。”
“德公公如今正是最忙的時候,要打理宣禮處,又要照顧皇上的湯藥,怎麽還有心思閑逛呢?”王慶琪偏過身子,坐到了一張梨花木的大桌子後頭,“無事不登三寶殿,德公公有什麽指示就請直說吧!”
“皇上身子不好,不知道王大人有什麽見教?”德齡不動聲色,把手籠在了袖子裏,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我要請教這個。”
“皇上的身子雖然如今不見好,想必以後是會好起來的,”王慶琪淡然說道,“在下雖然不才,可伴君伺駕,自然是盡心盡力不敢有所閃失的,以己度人,料想德公公亦如在下,務必在飲食起居上盡心盡力,不至于有人不小心,糊裏糊塗的,就耽誤了皇上的龍體。”
“這是自然,無人不尊敬自己的主子,”德齡說道,“隻是王大人你的主子是誰?”
“當然是皇上。”王慶琪喝了口茶,“德公公明知故問。”
“怕是不見得吧,”德齡緩緩走了幾步,翻了翻架子上的書,“我怎麽聽說,王大人效忠的另有他人呢?”
“德公公說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是中國人,不敬天子,效忠皇帝,莫非我還要投奔西洋各國不成?”
德齡朝着外頭揚了揚臉,“帶上來。”
兩個孔武有力的太監拖住了一個血迹斑斑的書生進了偏殿,噗的一聲把那個人丢在地上,那個人掙紮着擡起頭來,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狠狠的盯住了德齡,随即又渴望的看着端坐的王慶琪。
王慶琪紋絲不動,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此人乃是京師大學堂之學生領袖韓汝兵,乃是國之棟梁,洋務名士,德公公不經三法司,就把他拷打成這樣,将來外面風聲一起,宣禮處和德公公就算再有皇太後的寵愛,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真佛面前不燒假香,”德齡拍拍手,讓兩個太監退下,就這樣隻身站在偏殿之内,“對着王大人,我無需藏着掖着,就把底兒給您都露了出來罷了,韓汝兵,怕不僅僅是大學堂的學生這麽簡單,更是,”德齡看着地上的韓汝兵,“白蓮教的人吧?”
韓汝兵一躍而起,雙手成虎爪劃向德齡的咽喉,德齡往後退了一步,右腿突然擡起,踢向韓汝兵的肋下,砰的一聲,韓汝兵跌倒在地,嘴角沁出了一絲鮮血,萎頓的說不出話來了。
“白蓮教已經歸順朝廷,就算有人是白蓮教出身的,隻要是正經人,想必誰都不會計較,隻不過沒有在理教院備案而已,我想着德公公乃是最懂規矩的人,這樣無非是小事兒,怎麽的,就把韓汝兵整成這樣了?”
“身份如何,倒也不甚緊要,”德齡悠然彈了彈大紅色的袖子,“隻是他,”德齡看着韓汝兵,韓汝兵不禁打了一個寒噤,“若是一心向學,求個功名,爲官一任招撫白蓮教,本座自然不會容不下他,可是他在京師大學堂呼風喚雨,欲做傾覆天下的東林黨人物,又串聯同學,想要以衆人之力一改朝政走向,如此自然是不行的,想到他是白蓮教中的人物,本座不由得有些疑心,這白蓮教,到底按得是什麽心思?”
王慶琪默然,“若是别的人,我自然不管了,殺了就是,聽說此人和王大人是舊相識,王大人乃是天子近臣,這點情分和體面,想必王大人還是有的,故此解來給王大人發落。”德齡繼續說道,“就是不知道王大人是否顧及同門之誼,網開一面?”
王慶琪長歎一聲,對着韓汝兵搖搖頭,“你這一系就是不服教主之令,一定要做另外之事,本教已經臣服朝廷,就算有潛力儲備之事,那也隻是爲了自保,而并非有其他異心,梅童兒,你們到底是錯了!”
韓汝兵有些羞愧,但是随即倔強的說道,“竹童,我雖然落在這個太監之手,但絕不是本教之敗,我堅持之路,也絕非歧途!我在大學堂之行爲,更和你毫無關系,德太監,”韓汝兵伏在地上,對着德齡喝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爲,和本教毫無關系,和王慶琪更無關系,要如何處置你處置就是!”
“有沒有關系不是你說了算,”德齡對着韓汝兵說道,“說了今日帶你來此地給王大人發落,就是王大人才能決定你的生死,王大人,你說話吧。”
“你不許再在京師出現,梅童,”王慶琪站了起來,“若是再回京師,我必然行教規将你處死!”王慶琪對着德齡說道,“德公公,不知道這樣處置,如何?”
“聽王大人的,那就打發出京就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想必他也成不了什麽氣候。”德齡拍拍手,太監們進來又把韓汝兵拖了出去,韓汝兵又羞又愧的看了王慶琪一樣,随即被拖了出去,德齡轉過臉,“竹童子,明人不說暗話,貴教是什麽心思才把你派到宮中來?是不是想着對付白彥虎一樣,無聲無息之間,取人項上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