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以爲,靠着咱們這幾個必然是成不了事的,”王慶琪說道,“皇上何不請李師傅來幫襯一二?”
“李師傅?”皇帝說道,“他成嗎?”
“他是皇上的師傅,自然是爲皇上着想的。還有承恩公,承恩公是皇上的嶽父。隻是上次有了端倪,卻被人無意擾亂,若是皇上再要找承恩公主持,隻怕有心人會要揣度天意,不如先悄悄和李師傅說了,問問他的意思,若是他有什麽高見,咱們再使人做去便是。”
皇帝無言,點點頭,“那就如此吧,甚好。”把這事兒挑了個頭,但是似乎底下的人對此都不甚熱情,皇帝也突然似乎失去了興緻,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兒,“這幾日聽說曾國藩身子不太好,朕想着去他府裏頭瞧瞧。”
桂祥連忙說道,“皇上,您可是一國之君,不宜輕臨臣下之居。”
“這又是如何?他是功臣,朕去瞧一瞧原也是應該的。”
桂祥和王慶琪面面相觑,載澄都知道這事兒的厲害,“啊喲,皇上,桂祥說的對,您可不能輕易去看望曾國藩。”
皇帝有些懵懂,“這是爲何?”
載澄不知道說什麽,還是王慶琪開口了,“高宗駕于敏中府,于敏中原本有了起色,卻在高宗皇帝前來并賜下陀羅尼經被後絕食而死……凡是皇上親臨,都是病危時候了。”
潛台詞就是皇帝親臨患病臣下府邸,有促其死的意思,皇帝聽懂了,覺得大爲掃興,于是也就放下,“這就罷了,叫太醫院好生照料着吧。”
是時候要叫弘德殿的師傅進來講課,雖然弘德殿已經不去,但是三兩日之間,講課還是要的,今日是翁同龢講《史記》,幾個侍讀依舊是要陪聽的,皇帝不喜歡聽四書五經,徐桐和以前是倭仁講的課他十分聽不進去,倒是史書願意聽上一二,翁同龢今日講的是秦孝公用商鞅變法一事,皇帝聽了一會,問:“秦國之弊,在于何物?”
“重外物而輕内省,秦法之苛,冠絕六國,故此借其利而一統天下。孝公用商鞅變法,商鞅不懂實施變通,得罪惠文王,這爲不變通也,及惠文王即位,殺商鞅而依舊行商鞅之法,可見爲君主者,不屈于一人之才,也不因人廢事。”
皇帝又問:“本朝高宗皇帝英明神武,爲何不殺和珅?而睿廟治之?”
這問題有些爲難,前朝古人自然可以随意指摘,但是涉及本朝先帝,必須要謹慎回答,翁同龢想了想,“和珅其人,甚有才幹,辦理弊案打理稅關,都很是妥當,這點就是睿廟也毫不否認,本朝爲防蕭牆之禍,防之皇子,甚于防大臣,”這話也隻能說到這個程度,畢竟在清朝,臣下叛亂的可能太小了,翁同龢略過這事不談,“乾隆年間用兵,号稱十全武功,國庫之空虛,全靠和珅一力承擔,可其過錯也實在是大,高廟不是沒有察覺,隻是君臣難得,且有功,不宜苛責,故此相容不發,且恩出于上,卻不必怨出于上,也不必恨出于上,凡有什麽要爲難的地方,自然不需高廟,隻要和珅去做去得罪人即可。”
翁同龢隻是說到這裏,就不肯再說了,皇帝心下透亮,無非是高宗皇帝拿着和珅的能幹享樂,到了嘉慶皇帝,自然也和秦惠文王容不下商鞅一般,容不下和珅了。“翁師傅你說的極好。”皇帝贊許了幾句,“高廟用人之道,朕倒是要好好學學。”
“是,”翁同龢說道,“高廟用人素來隻看大略,不拘小節,和珅昔日從侍衛起,阿桂從行伍出,都是承蒙高廟青眼,才有一展才華之機會。”
又說了些别的典故,不一會,今日的課也就上好了,皇帝叫陳勝文:“到軍機處傳旨,崇绮當差勤勉,爲人幹練,特旨嘉獎。再叫朱學勤看看,有什麽好的差事,派給崇绮去。”
這時候王慶琪倒是不在邊上,桂祥隐隐猜到了皇帝的用意,隻是含笑不說話,兩個人退了下去,載澄繞過柱子,就看到了王慶琪和一個太監在說着什麽,見到了載澄,那個太監連忙退下,王慶琪站在原地,隻是微微點頭,載澄笑道,“你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禦書房伺候的小太監要登記事務,一個字兒不認識,過來問我,”王慶琪說道,“今日的課完了?”
“完了,翁師傅講的絮叨,差點沒睡着,我也要出去了,”載澄說道,“這幾日在宮裏頭忙着太後的聖壽,可真忙,我是難得這樣雙腿風輪一般的連軸轉,今日我可要出去好好歇息了。”
“澄郡王,您和鍾萃宮那位熟不熟?”王慶琪問道。
“你問這個做什麽?”載澄警惕的說道。
“有位同年,想着進交通部當差,穆揚阿大人沒有交往,那裏我不敢去打聽,所以來問問您了。”王慶琪說道,“若是有路子,您就搭一搭。”
王慶琪素來是不通這些關系的,隻是一人獨行,沒想到今日也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話,還說到了通關節的事兒,載澄笑道,“這種事兒,你可真是舍近求遠了,咱們在萬歲爺跟前當差,您這個事兒,幹嘛不去求真佛?”
“皇上那裏?”王慶琪搖搖頭,“未免興師動衆了吧,我也不願意皇上爲難。”
“那好辦,”載澄撫了撫袖子,“就交給我得了,回去把名字告訴我,我去找找法子,”載澄拍了拍王慶琪的肩膀,“咱們都是一起的,也不用說謝了,何須要去找鍾萃宮那位?鍾萃宮那位,可實在是默默無聞,若不是大節慶,誰還知道宮裏頭有這麽一位。”
王慶琪默然無語,“如此在下就謝澄郡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