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手下的幾個司員外郎、郎中剛剛來叫苦過,說國庫入不敷出,被寶鋆一頓罵了回去,“皇太後從内庫拿了三百萬銀子出來犒勞北伐戰士,三百萬哪!全是她老人家自己個掏腰包,從内務府的庫房裏掏出來的,不用說,我這時候都能猜到安德海那個太監臉上是什麽顔色,朝中内外還有什麽可說的,自然都是心悅臣服!”雖然寶鋆的臉上表現出來的并不是那麽的服氣,“又特意下旨,減少了一些不必要的工程,皇上要修繕清漪園,也停工了,隻不過是聖壽慶典的操持,你們倒是好意思和我叫窮?我好意思把你們的話聽進去,我都不好意思在軍機處說去!”
幾個郎中臉上通紅,無言以對,“如今這樣的稅銀收上來,你們要是還叫窮什麽的,那趁早滾蛋,自然有人替上來!”
“中堂啊,不是屬下不肯幹,”一個員外郎苦着臉說道,“要知道北邊的戰事,這銀子花的可是流水般的啊,如今雖然稅銀多,可支出去也遠遠比前朝多了,大家夥都是左手進,右手出,這銀子隻是轉個手而已,實在是……”
寶鋆不耐煩聽這個,擺擺手,“甭咧咧了,就這樣,皇上什麽個意思大家夥都看見了,你也别當我是傻子,如今的聖壽慶典已經一降再降了,到前朝的時候,年初就要興辦起來了那裏就輪到十月份操辦操辦?皇上北伐剛剛大勝,一意就想着伺候太後她老人家高興得過個生日,你們務必給我辦好咯,不要在銀錢上捅什麽簍子!”
“怎麽,戶部有這些人抱怨呢?”在軍機處說起籌辦的事情,恭親王笑着問寶鋆,寶鋆拍拍肚子,“這些人,貪圖安逸慣了,以爲今年能逃得過這個慶典呢,沒想到北邊的戰事這麽順利,皇上就自然要辦聖壽慶典,這下慌了神,還敢說沒銀子,别說是以前的老把戲,若是真沒銀子,也容不下他們這樣在這個時候拆台子。”
“隻是在宮中慶賀,花不了多少錢。”朱學勤說道。
“這賜宴倒是還好,你說唱戲點景這些也不費錢,”寶鋆苦着臉,“百官和八旗的賞賜這可是大頭啊,罷了罷了,所幸内務府出了三百萬,不然我真是要哭窮了。”
“太後撤簾歸政之後,就極少幹政,”恭親王定下了結論,“這次聖壽,務必要辦好。”
九月底,除卻十惡不赦的罪犯之外,其餘罪犯都已經大赦天下。十月初一,皇帝親至壽康宮,進獻徽号“康頤”,加上之前皇帝大婚上徽号的“端佑”,如今的慈禧太後徽号總共是:“康頤端佑慈禧皇太後”。
十月初二日,承恩公惠征,貞定夫人富察氏合家入宮朝見,設家宴。
十月初三日至初五日,内外命婦朝見,太後禦壽康宮。
十月初六日,皇太後至奉先殿祭拜列祖列宗。
十月初七日,皇太後禦慈甯宮,皇帝率領文武百官三跪九叩,恭祝慈禧皇太後萬壽無疆。賜宴,并在慈甯宮大戲台唱戲,淑芳齋等各處戲台均點燈唱戲,連唱十天十夜。
十月初八日,諸國大使也入宮恭賀皇太後聖壽,皇太後設宴款待,期間用英語和諸國大使談笑風生。就連對着《中俄北京條約》的簽訂結果十分不悅的俄羅斯大使朱格列夫也不得不承認,皇太後爲人十分有魄力。
說不盡的風流,看不完的衣裝錦繡,喝不完的瓊漿玉液,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說起來,誰不羨慕皇太後?自己有才幹,受人尊敬,無人不尊敬無人不敬愛,爲人處世十分熟練,不欺人也不傲物,面面俱到,如今才四十歲,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最緊要的是皇帝是這樣的孝順。
慈禧太後自然是醉了,雖然朝服整齊穿戴的她沒喝多少酒,就已經退下更衣,但是這是一種心理作用,一種心理的麻醉,讓她這幾日十分的高興,腳下也是軟綿綿的,雖然這幾日天天儀式上的繁文缛節讓人疲倦,太後褪下了石青色的朝服,露出了裏面明黃色繡金龍玉鳳的吉服,坐在炕上用熱毛巾摸了摸臉,壽康宮之内,依然可以聽到前頭慈甯宮的梆子胡琴聲,“這可真是熱鬧。”太後吐了一口氣,“宮中許久沒這麽熱鬧了。”
安茜倒了一碗酸梅湯上來給慈禧醒酒,“如今可是娘娘您的好日子,自然要熱鬧一些。”
“算起來我這輩子到這裏是不是也夠成功了?”慈禧太後得意的笑道,“四十歲似乎就已經功德圓滿了。”
“太後娘娘福壽雙全,自然是圓滿極了,”幾個宮女叽叽喳喳的說着讨口彩的話兒,慈禧太後哈哈大笑,吩咐唐五福,“慈甯宮我就不去了,就讓皇帝自己個陪着外頭的百官吧。咱們去淑芳齋,自己人樂呵樂呵。”
慈禧太後到了淑芳齋,内命婦們的筵席果然就少了許多拘謹,太後命人搬來許多長桌子湊成一個巨大的長方形桌子,大家團團坐下,兩位太後坐在上頭,依次按照品級坐下來,命人折了一隻早開的白梅,玩擊鼓傳花,輪到誰,就要表演一個節目,若是沒有節目,自罰一杯。
先是輪到了皇後,皇後詩書傳家,曲藝之上卻也不知道做什麽好,還是皇太後吩咐,“皇後的字兒好,寫一個福字來,若是寫的不好,再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