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慶琪回道,“可澄郡王也要主意自己的身份,他可是皇上的侍讀,又是議政王的嫡子,實在是不好如此啊。”
“他的那個父親都管不了,我還能管的了嘛。”同治皇帝喟然歎道,“且不說他了,你的這個折子,”皇帝指了指王慶琪,“可要用心寫。”
“嗻,”王慶琪微笑打千行禮退下,皇帝背着手,含笑看着王慶琪退下,太監不在跟前,養心殿之内才有了片刻安靜,皇帝才安靜了一會,陳勝文就走了進來禀告,“萬歲爺,李師傅來了。”
皇帝收起笑容,淡淡的點了點頭,“請進來。”
李鴻藻進了暖閣,大禮參拜,皇帝雙手虛扶,“李師傅請起來,今個有什麽事兒嗎?”
“聽說徐師傅在禦前說了一些話,倒是被王侍讀一句句的應了回去,”李鴻藻臉上十分嚴肅,“臣以爲,帝師尊貴,不宜輕易讓人折辱之,王侍讀爲人堪憂,請皇上罷其侍讀之位,以正人心。”
“李師傅多慮了,你說王侍讀爲人不正,我倒是覺得其爲人極正,徐師傅爲人迂腐,我不願苛責于他,他倒是變本加厲了,李師傅朕就和你說句實話吧,”弘德殿的這些師傅裏面,隻有李鴻藻皇帝是最親近的,“朕本欲讓徐師傅去和俄羅斯人理論,但是王侍讀勸誡朕,要注意帝師體統,朕這才罷了,可見其人雖然和徐師傅意見不同,亦是注意尊師重道的。”皇帝如此說,李鴻藻也是無法,隻好唉聲歎氣,皇帝笑道,轉移了話題,“朕欲在軍機處添人,李師傅你是老臣,見識的人多了去,你覺得誰比較合适?”
“議政王似乎不置可否……”
“那他也沒說不願意的意思,隻是說這适合的人難找,”皇帝笑道,“難不成,李師傅,你也說這樣搪塞的話給朕聽嗎。”
“臣不敢,隻是這事兒,輪不到臣下說話,”李師傅說道,經過今天的遭遇,李鴻藻已經知道,徐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必然是不可能入直軍機的,翁同龢才剛剛丁憂回來,身上沒有正經的差事,更不可能讓他入直軍機了,再者,恭親王也必然不會再許一個清流領袖的人物進到軍機處攪混水。
那剩下的人,就十分少了,論資曆,論才幹,怕是不多了,大約隻是那幾位,李鴻藻自然也懶得拿這個舉薦的彩頭,原本準備是就此打了馬虎過去,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麽,心福至靈,繼而說道:“皇上垂問,那臣亦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臣以爲,如今有一位極好的人選,可堪大任。”
“哦,”皇帝挑挑眉,“李師傅,你且說來。”
。。。
“萬歲這意思?”寶鋆靠近了恭親王,恭親王正盤腿坐在炕上,默不作聲的抽水煙,“要往軍機處安排自己的人了?”
“是啊,”恭親王點點頭,放下了水煙,他也是難得抽幾口水煙,隻是在煩悶的時候,“咱們這位皇上的意思可真是難懂了,今個又誇我,不讓我去了議政王這個位置,可轉眼就要安排人進來了。”
“這還不簡單,隻是爲了讓王爺您不好說話罷了,王爺您不是也這樣做了嗎。”寶鋆搖搖頭,“萬歲爺長大了,心思也多了起來,倒是和太後一模一樣的。”
文祥歪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鞭子 ,“這添人是一定的了,隻是皇上要選誰呢?”
“橫豎不是選咱們的人,”寶鋆搖搖頭,“原本這沈小山機會極大,太後不再垂簾了,他在上海也做的極好,想必是能入皇上的眼的,隻是怕,”寶鋆啧啧出聲,“皇上會反其道而行之啊。”
“不管如何,叫小山先入京吧,”朱學勤對着恭親王說道,“若是有什麽機會,朝見也方便。”
恭親王點點頭,又頗爲擔心,“皇上若是叫弘德殿那幫人進軍機,這該如何是好?”一個李鴻藻就已經頭疼了,若是加上徐桐等人,就别活了!
且李鴻藻爲人方正,雖然鄙視洋務,到底也知道輕重,與國有益的事兒不會輕易阻攔,換做徐桐,可沒有那麽好說話了,昔日他的宅子在東交民巷,與各國使館頗近,他居然在宅子門口貼了“望洋興歎,與鬼爲鄰”的對聯出來諷刺洋人,險些鬧出了一場極大的外交風波,如此不知輕重不擇手段的攻擊洋務之事,實在是可怕。
“不會的,”朱學勤笑道,他在軍機處似乎極少說話,也不太建言獻策,隻是默默做好自己的差事,很是務實,但是每言必中,“皇上是實在的洋務派,這點王爺還沒瞧出來?若是不是皇上一力推動,這京津鐵路,還不知道猴年馬月修得好呢。”
恭親王點點頭,聽着朱學勤繼續說道,“皇上尊師重道乃是本分,其餘的不會多想的,皇上與其說是弘德殿的師傅們教出來的,還不如說是皇太後教出來的,不用擔心皇上會放縱了徐桐等人,皇上至多隻會給他們大學士的尊位,允許他們對着朝政指手畫腳,絕不會讓他們亂了洋務大事,皇上這點數還是有的,”朱學勤遞上了一本折子,“這是侍讀王慶琪的折子,王爺您說,這裏頭難不成沒有皇帝的意思?”
恭親王攤開了王慶琪的折子,細細的讀了起來,讀完了眉心連跳,寶鋆看的莫名其妙,“這折子上說的什麽?王爺。”
恭親王歎道,“皇帝的意思,我看到了,難道還要對着俄羅斯人用強,奪回浩罕嗎?”
“皇上是極爲看重洋務,這一點兒也沒錯,”恭親王搖搖頭,啞然失笑道:“隻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意,亦是有自己的主見,施政也有自己的側重點,同而不和,奈何奈何啊!”
“同而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