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此以來,發的錢可比以前多了許多,之前的候補官員,沒有實缺,是不用支付俸祿的,如今得了實缺,銀子是嘩嘩嘩的出去,縱使寶鋆主持戶部多年,見慣了海水一般的銀子,見到這樣的流出去,未免也有些心疼了,故此又有複開捐官之意。
朱學勤也不贊成,“如今的捐官,隻是商人們多買,一是體面,杭州的胡雪岩買了一個四品的道台,他若是去杭州府衙門,杭州府也要大開中門迎接,見了布政使,也隻是躬身而已,這樣的榮耀,就從商人這裏頭說起,開天辟地以來,是沒有的;二是實惠,這說起來又是銀子了,”朱學勤笑道,“對他這樣富可敵國的商人來說,隻要是他的産業,過境的厘金打八折,一年下來,節省下來的銀子,估計可以買一艘軍艦了。”
“如此捐官雖多,大不了當官的少了人跪拜而已,商人們得了體面,别的麽,與國倒是無礙,”朱學勤繼續說道,“可這都已經讓朝野沸沸揚揚,說是什麽丢了士大夫的體面,一力宣稱要廢除之,禮部對此十分反感,已經上折子彈劾幾次了,寶公,你還要再開例捐,還怕這身上的彈章不夠多嗎?”
寶鋆笑嘻嘻的說道,“彈章多怕什麽,再多,能有那些有爵位有軍功有威望的督撫們多嗎?”
朱學勤笑而不語,這話的意思是說如今清流們的主攻對象,外頭号稱“中興四傑”的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彭玉麟。“沒有這厚臉皮,怎麽當差嘛。”
寶鋆隻是這麽一說,見恭親王不許,也就罷了,“那也隻好再想法子了,實在不行,也隻好發大币了,什麽時候再發抄兩位鐵帽子王府的财就好了。”
三個人正在說話,貝勒奕劻進來請安,行了滿禮,又朝着朱學勤拱手,朱學勤亦是回禮,不敢以軍機大臣自傲,“王爺,大久保利通來到了總理衙門,要緊急求見王爺。”
“他雖然是日本的内務大臣,可也不是說見我就是見的,”恭親王恢複了雍容的氣度,“你問他,想幹什麽,若是還想要什麽賠償款,什麽兩分琉球,那就立刻請他歸國,也不要再談什麽建交的事兒了,若是從秦漢算起,他日本國應該歸着理藩院管了。”恭親王知道了帝後的意思,也隻能是遵命行事,奕劻如今是總理衙門協辦大臣,當差甚是幹練,恭親王也是十分仰仗于他,“你和交涉就是,若是問北洋的行蹤,”恭親王苦笑,“皇上說,是信風吹得北洋水師偏離航線,這樣答複就是,不過請他們放心,必然不會進入到日本海域。”
奕劻垂着手聽命而去,出了圓明園,在總理衙門處把恭親王的意思和大久保利通說了,大久保利通是一個小個子幹瘦的年輕人,細長的眼睛很容易讓人想起浮世繪之中的人物,留着很奇怪的類似絡腮的胡子,穿着西方人的燕尾服,打着領結,彬彬有禮的站在總理衙門的大堂裏,聽到奕劻的回話,大久保利通說話和煦有理,話裏的意思可就不怎麽和藹了,“貴國是不惜和大日本帝國發生沖突嗎?”
“并沒有這樣的意思,”奕劻耐心的說道,“貴國和中國一衣帶水,乃是友好之鄰邦,兩國和睦事關東亞安穩,怎可輕言沖突之事?隻是,北洋水師乃是國内航行,不會侵犯到貴國之利益,再者琉球乃是****藩屬,貴國對琉球國王不敬之意,****寬仁大度,不欲追究之,但琉球不可能并入貴國,如此****難安藩屬恭順之心,還望貴國貴使能懂****的苦心。”
旗人最講禮儀,所以奕劻态度十分好,雖然他心裏也對着這個小個子日本人十分不屑,大久保利通沉思許久,“貴國的水師何日能夠返程?”
“那我就不知道了。”奕劻攤手,“信風難測,北洋水師訓練尚不熟稔,迷航許久,大約亦是有可能。隻是請貴國放心,必然不會進入到貴國海域,****上邦,絕不會做這樣的勾當。”奕劻刺了一下日本人的無恥行爲,大久保利通無動于衷,不過他也知道,今天說不出什麽有意義的話了,深深一鞠躬,轉身離開了總理衙門。
大久保利通無暇看這圓明園遍地的美景,上了馬車,沉思不已,親随官對着大久保利通彙報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中國的恭親王原本是同意了,可不知道爲什麽又傳出了北洋水師突然迷航的消息!大閣先生!如今我們該怎麽辦?”
大久保利通眯着眼,他的脾氣遠遠沒有表現出來那麽的好,隻是在外國,必須要收斂自己的脾氣,特别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僅賠償款沒有指望,就連琉球的歸順,都十分困難情況下,他必須要冷靜,再冷靜,“中國的内閣,也不是說了就能算數的,還有更高的執政者,可以否決内閣的決定,這和我們日本是一樣的,”大久保利通雖然深得天皇的信任,但也不是到了大權獨攬,一言九鼎的地步。“中國人的好戰分子占了上風,對于日本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我們希望的是中國人繼續和藹大度下去,直到日本國能打敗中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