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世世臣服本朝,朝貢不絕未嘗有失臣事之義。
日國多方伺隙而琉球尚難爲楚至從楚、晉至從晉之謀,然經日夕誘脅,國小民貧勢将坐困,又不得不改辄。……又易啓強鄰恩逞之心,不得不感激而從之。自此與中國通商好使聞往來而于中朝,則仍守禮儀恭順不渝兩受其盟。
當中國與日本和好之際固無慮,以從日本見責于中朝,以不背中朝見怒于日本也。況日本自命強大,歐洲列國尚以與之通商爲榮,則以海島小邦俨然廁衣裳之會爲許男可也,小邾子亦可也,然以今日新聞則殊可慮焉何也?
自古通好之國小役于大,弱役于強,歲時聘問閱世相朝征伐,會師、會盟、應召亦曰至矣,斷未有舉其國之政治禁令悉聽命于大過而更張之者。琉球雖小,亦世及相承,有祖宗之遺法可守也,今以日本之故而盡棄之非,所以爲國也,中朝亦知字小之義。
……日人得寸得尺之計而琉球所不能不從者也!聞高麗以咨文達中國請示而行,而中國辭以不逞代謀,今日人竟有此舉,則琉球或請于中朝,亦将置之不願其無援可知矣,然而字小之道固不若是也,倘以交換日本之故而棄與國以媚之,雖中國政尚寬,大其無乃示人以無能乎?”
高心夔的話音剛落,太後撫掌贊道,“最後一句最好,‘示人以無能乎?’打到朝中諸公的臉上啪啪啪響,”太後的輪船在上海短暫停留,随即北上,沿着海邊,朝着天津駛去,太後坐在船艙裏,“恭親王等人,哎,老成謀國是沒錯的。隻是我素來以民意爲支撐,卻不得不如此,行強硬之事。”
“恭親王等人所慮甚是,京中來報,大久保利通獅子大開口,要求賠償五十萬銀元,平息牡丹社之事,他們如此嚣張,不免令人懷疑。”
“伯足,你在懷疑什麽?”
“日本天皇雖說也已經下了诏書維新,可如今不過是兩三年時間,他就算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在這兩三年之間就國力暴漲,敢和中國放對的程度,聯想到西洋諸國對中國的态度,微臣倒是以爲,這裏頭,想必有人煽風點火。”
“你是說,有人找了日本人做出頭鳥?”
“是,且臣以爲,不是英國,就是法國。”
太後眯起了眼睛,沉思許久,“有可能!”她想到了後世的時局,“法國人要在遠東布局,英國人要對付沙俄,亦要對付我們!”
“除了洋人們的慫恿之外,日本人自己怕也有挑釁之意,見中國行止而定謀略,所以我說,不能太過軟弱,日本是近鄰,若是太過軟弱,隻怕将來越發蹬鼻子上臉,永無甯日。”
太後對于日本似乎特别容不下,昔日法國軍艦盤旋于東海,都未見太後如此不悅,高心夔心裏暗暗思量,太後繼續說道,“琉球的位置,乃是中國駛出近海前往大洋之必經道路,不能讓日本人輕易得了去,再者,這兔死狐悲,人之常情,南掌暹羅、安南飽受法國人淩虐,若是見我們護不住琉球,中國在南洋之勢,必然會慢慢消解,你瞧着戶部和海關的賬目就知道了,南洋諸國,我們賣了多少東西去?基數是不大,可增速極快。”
就在去年開始,國内一些生意做得頗大的輕工業地主們嘗試着把洋布、面粉和一些簡單的工業制品賣到諸藩屬國,朝鮮、琉球、中南半島等國極爲歡迎,當然了,如今國内的工業産品想賣到歐洲去,自然是不可能,賣到歐洲去的産品,這麽多年,還是瓷器、茶葉和絲綢老三樣,不過咱們去藩屬國試試水總沒錯吧。
藩屬國雖然國力弱小,需求也不多,但多少也是中國工業走出去的标志不是?大清日報大書特書,把此事無限拔高,遠在歐洲的皇太後都知道了。
“和諸國争一長短,想想也是不錯,”太後笑嘻嘻說道,“不過眼前不做夢,我也隻要守住,原來的這些藩屬就行,南海,東海,黃海,三海之地,北洋水師說了算,這就是極好。至于遠洋出征,争霸天下,我以爲,二十年之間大約還是做不到的。”
太後說的很明智,高心夔點點頭,“大清的底線若是能堅持住藩屬之線,就是足夠,隻是如今,”高心夔對着太後的肆意妄爲有點哭笑不得,“北洋水師又擅自行動,恭親王等人怕是要發怒了。”
“他們沒有擅自行動,有我的旨意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