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笑了起來,一個頗爲彪悍的年輕人一拍桌子,“哼,”他的臉色不豫,“說到底,還是朝中的大臣軟了骨頭!見到洋人就笑,使不出力氣來,琉球雖然不如蘇祿恭順,卻也不是一個小小日本國可以欺負的!”
邊上兩個老者在竊竊私語,“我瞧着這位六爺,倒是真的應了鬼子六的稱呼。”
“是沒錯,”不少人也在竊竊私語,“辦洋務,也不是說什麽體面都不顧及的。”
“你們那裏曉得朝廷的難處啊,”又有一個人搖搖頭歎道,掌櫃的這麽多年曆練下來,早就已經麻木,無所謂茶客們說什麽話了,隻要不是什麽殺官造反的話,他都聽而不聞,這個人繼續說道,“前些日子,萬歲爺準備改革八旗,這不是耽誤下來了?爲什麽耽誤下來?無非是朝廷缺錢,這八旗丁銀可是海一樣的銀子,這錢省不下來,大家夥說說,那什麽去對付日本人哪?”
“不是還有北洋水師嘛!”
“聽聽?”那個人微微撇嘴,“北洋水師是有,可這水師,不僅僅就是那鐵甲船是銀子買的,這日常的俸祿,這打出的大炮,燒的煤,可都是要銀子的!沒有銀子,這鐵甲船可不是白蓮教那些道長,吹一口就能飛的起來的!”
“這位爺說的在理,”那個精幹的年輕人點點頭,“說到底還是軍機大臣們當差不得力罷了。這些人,”年輕人朝着自己的同伴說道,“弟也是旗人,那些丁銀我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可這積沙成塔,知道人一多,就必然數目巨大,聖上說要裁撤丁銀,以供軍需,我自然是贊成的。”
他的同伴連忙止住了他的話語,“老三,這話可别說了,除了那些鐵帽子之外,八旗上下,誰不指望着那丁銀過日子的?這丁銀分攤到每家每戶是不多,可也是一點肉末不是,咱們不通,咱們有差事,在同文館上學還有津貼,不比他們,這年輕的還好,總要有營生,可年紀大的,怎麽過活。我瞧着,恭親王這事兒,辦得好。”
“大兄!你,哎,這麽幾年下來,雖然有所寸進,可較之西洋諸國,實在是落後太多,如今就差距如此之大,将來必然太多,我大清要與世界諸國争長短,需分秒必争啊,朝中衮衮諸公,還如此勾心鬥角,不願抛頭顱而爲國奮鬥,隻是一味着争強鬥勝,或者是走馬蘭台,尋歡作樂,就是太後,她,”老三也知道輕重,壓低了聲音,“不是也讓這些人在國内亂來,自己出國遊玩了嘛!”
“不可渾說!”同伴被吓了一大跳,“太後訪歐之行,是爲了合縱連橫之事,更是爲了洋務大業,你沒瞧見那麽多的訂單,且不說别的,以後這軍備之事,咱們中國就不用隻仰英國人鼻息了。”
老三頓覺失言,也不再說此事,隻是讪讪,“太後爲何不主持政事,垂簾之時,遠遠好上如今這風波不斷。”
兩個人默然,茶室之内十分熱鬧,人來人往,猶如這些時候的政局,恭親王得了皇帝的駁斥,被一竿子免到底,就連親王的爵位都沒保住,禦前大臣不敢奉召,皇帝又發怒将軍機處一幹大臣全部罷免,之後雖然皇帝看在慈安太後的慈谕之下收篷,可這恭親王原本頭上的議政王頭銜,卻是一直沒有賞還。
随即又借故免了載澄的郡王頭銜,好生安慰自己的嶽父崇绮,将當日涉事的人員,盡數開除出旗,又遷怒于領侍衛大臣并護軍營等官兵,罰俸的罰俸,留用的留用,不過幸好止于此,朝政事上,較之以往,更爲仔細,時常在禦前給軍機大臣們難堪,不過還算就事論事。
内外不和,總是不妥當的,這兩個人神色有些擔憂,不少人在大罵日本人無禮,有些人在讨論,灤平至天津再到保定的鐵路已經準備籌建,對外籌股本,一百銀元起售,除卻官辦的股份之外,售發當日,不僅京中的富商傾巢而出,就連山西晉商、徽商、揚州的鹽商這種巨商盡數到齊,不到一日,這道鐵路的股本就已經銷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