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下笑而不語,皇後半是含酸半是取笑,“想必是瑜嫔伺候皇上的很好。”
“什麽好不好的,”皇帝擺擺手,一個穿着棗紅色旗袍的女子捧了茶上來,皇帝看了一眼,原來是珣嫔,“你怎麽來這裏了。”
珣嫔笑而不答,“是我讓珣嫔來的,”皇後說道,“珣嫔以前和我在府裏頭,素日都是一塊呆着的,我今日閑着無聊,就請她過來,陪我說說話。”
“是我的不是了,這幾日沒來皇後這裏,”皇帝有了一絲歉意,接過了珣嫔手裏的茶,和珣嫔說道,“你就多來皇後這裏,就和家裏一樣,熱熱鬧鬧的才好,我也喜歡人多些。”
珣嫔低着頭應了一聲,就退在了一邊,又奉了一盞時鮮水果上來,皇帝讓皇後和珣嫔都坐下,皇後和皇帝坐在了坑上,珣嫔坐在地上的一隻圓凳。皇帝喝了一口茶,說道,“朕這高興是有緣故的,皇後你倒是猜錯了,是因爲六叔把天津的事兒,處置的不錯,洋人的軍艦就停在膠東,沒有繼續北上了。”
“這可是好事兒,”皇後連忙恭喜皇帝,“皇上洪福齊天。”
“隻不過還停着,沒有退卻,算不得得意的事兒,”皇帝說不得意,可眉梢都要飛了起來,眼角都是笑意,“什麽時候能退出中國的海疆,這才是全功了。”
皇後也不搭話,皇帝自顧自說着,“還有天津的一幹人等,處置的痛快,報紙上也說的明白,雖然還有不少人彈劾曾國藩有辱國體,但是目前來看,也算是辦的好,嘿嘿,隻是便宜了一些人。”
皇帝自然說的是那些在天津搗亂的人,雖然豫親王和一群親貴幹得事兒不爲外人所知,可時間久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軍機處消息傳了出去,外頭才隐隐約約知曉,豫親王是犯下了大錯,恭親王不忍責罰,這才丢了宗人府的差事。
近年京都有諺雲:“親王親王,不如手裏有槍,國公國公,手裏精窮。”說的就是如今局勢,親貴之家,若是沒有差事,也不在豐台大營當差,或者也不去做生意,那真過得連普通旗人的日子還不如,如今海澱圓明園西郊外頭,多少興建的宅子,那都是軍功起家的把總千總遊擊總兵将軍起的宅子,更有在商貿之事中興起的富翁,一擲千金,修建工廠,這個大時代下,虧錢的少,賺錢的居多,所以,要是靠着那些俸祿銀子出息,在地裏頭壓榨點銀子出來花銷的老牌勳貴,自然要被瞧不起了。
大家也不是傻子,聯系到天津抓了那麽多人,又沒收了這麽多的田地,哪裏還不能知道大約是豫親王的手筆,隻是有人笑話:“這俸祿停了下來,天津的田地又沒入官中,好家夥,這豫親王府大概是要喝西北風了。”
又有人大聲諷刺,“這酷暑的天氣,喝點西北風,不打緊,說不定還能讓豫親王清醒清醒腦子,免得再做出什麽更離譜的事兒來。這麽多年下來,倒是丢了昔日多铎王爺的臉面!”
豫親王聽到這些傳言,頗爲羞愧,但是心中更是嫉恨惱怒不已,其餘王府雖然不會不屑豫親王的作爲,但是也怕宮中人遷怒與他等,于是一時間也就少了和豫親王府的來往,所以接下去的幾年,豫親王府過的甚是窘迫。
皇帝到底是少年心姓,讨厭人說了幾句也就抛開了,隻是他還是疑惑的很,“素來他們辦事兒,沒有這麽快的,如今才還在七月末,怎麽就把這事兒料理了,前後不過才兩個多月,這效率實在是高啊。”
外頭的政事,皇後不方便接話,也隻是聽着,皇帝自言自語說了幾句,這才發現隻有自己在說話,“朕糊塗了,就不說這個了,皇後最近在讀什麽書?”皇帝看到了皇後身邊的冊子。
“内務府上半年的賬本,這林林總總的,”皇後笑道,“事多銀錢往來也頻繁,說不得要好好學着。”
“内務府一向都是額娘管着的,你多和她請示就成,”皇帝說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于是又問:“安德海管的那些廠子的賬本呢?”
皇後命人翻了出來,皇帝接過翻了幾頁,冷哼一聲,“工廠的銀子倒不如往年了,這個安德海是怎麽當的差事!”皇帝把賬本丢在炕桌上,身子就歪了下來,閉目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