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沉思之間,親随來報,說是江尚書到了,胡林翼起身相迎,兵部尚書江忠源長着一雙又濃又粗的劍眉,走到了胡林翼的值房,拱手行禮,“胡相。”
“岷樵,”胡林翼含笑,“這會子怎麽有空過來了?你可是從來不來軍機處這頭的。”
各部在圓明園都有辦公場所,江忠源執掌兵部事務以來,除非恭親王宣召,不然從未進軍機處值房一步,聽到胡林翼打趣,江忠源微微一笑:“料理好幾個省綠營八旗警察分理之事,這才過來叨擾胡相一杯清茶。”
同治九年起,太後先在東南各省裁撤綠營八旗,統一改編制,各省提督以下,将軍、總兵、都統等按照統轄一個或者幾個府的兵力進行分配,權責直屬兵部,且除去平叛之外,沒有兵部的命令,不可出動驚擾地方,每兩年舉行一次練兵競賽,勝者加官進爵,兵丁加饷銀,精銳部調入十二鎮,敗者貶斥或者免官,逐漸淘汰戰鬥力不強的士兵,主要是一些八旗子弟,轉做後勤,或者是安排到地方,是爲“轉業”,橫豎如今東方各省吏改官之後,都有了官身,地方上洋務之事多了起來,事兒繁雜,職位也空了許多,不愁不能安排人,講武堂第一批士官都有了從七品千總的位置,一部分到了豐台大營,大部分都發放到各地去練兵,按照太後的意思,中樞要有強兵,地方更不能弱了。
這等于就是後世的軍區制度了,一個總督管着就是一個大軍區,每個省提督就的分軍區,如此以來,也免得地方上的武官天天念叨,被中樞收了精兵,地下沒有人可用。
各省布政使下設置警察廳,新設參議主管本省治安之事,如此以來,各省又多了一個從三品的參議大員,舊年平叛的功臣又多了一個安置的位置,皆大歡喜,隻有戶部尚書寶鋆急的跳腳,警察、軍區、參議,這些都是要大把大把的銀元散出去的!
按察使又不服,覺得警察廳這事兒是侵占了自己的職權,且如此以來,布政使之責豈不是太大?隐隐可以和巡撫分庭抗禮了,于是聯名上折,此舉原本也是爲了分化各地巡撫權柄過大之計,太後隻好見招拆招,在《大清會典》裏面說明各省按察使司主管“審判之事”,并送出大禮包“自行偵辦官員貪墨之事”,并将府縣的按察分署獨立開來,由一省按察使直接管理,不受地方管轄,如此以來按察使極爲滿意,人财權獨立,又可以監察地方,隐隐有了禦史的職能,豈不是妙哉,都察院也十分滿意,以後出地方爲官,各地的按察分署也可以去了。
江忠源最近就在忙着軍警分立之事而不可開交,他性子剛硬,主持此事,看上去風光無比,可他卻是得罪了不少人,将不少八旗的子弟裁撤出了軍隊,這些人拐彎抹角都是和朝中的國公、親王都有關系的,告到了恭親王這裏,恭親王知道此事若不是得罪人,是辦不好的,也隻好捏着鼻子讓江忠源繼續做下去,對外隻是說此事自己無法插手,隻看内宮。
這幾日把浙閩兩江并山河、兩廣各省弄的差不多,江忠源這才過來尋胡林翼,江忠源也不寒暄,“胡相,我聽說,這天津的事兒,不好辦?”
“外頭的洋人和國人都壓着滌生兄,怎麽能好辦?”胡林翼苦笑,“我聽說不僅僅是法蘭西的大使已經連續幾天去總理衙門抗議,英國和美國的大使,似乎也要有所行動了。”
胡林翼用一個銅壺親自給江忠源倒了茶,“軍機處也嚴令要速速解決此事,起碼要在中秋之前,這接下去可就沒多少時間了。”
“所幸太後未曾發話。”
“太後?”胡林翼微微搖頭,“我聽得的消息,太後是巴不得天津要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