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隻是這樣想的,如今可比宋哲宗高太後垂簾時期。”翁同龢就這樣說了一句話,也就不言語了,殊不知,這短短的一句話十幾個字就在幾人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
正在細讀穆揚阿折子的李鴻藻一拍大腿,“好啊,這個穆揚阿,如今可是要四面楚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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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之利,于漕務、赈務、商務、礦務、釐捐、行旅者,不可殚述,而于用兵尤不可緩。……惟鐵路一開,則東西南北呼吸相通,視敵所趨,相機策應,雖萬裏之遙,數日可至;百萬之衆,一呼而集。且兵合則強,分則弱。以中國十八省計之,兵非不多,饷非不足,然此疆彼界,各具一心,遇有兵端,自顧不暇,徵饷調兵,無力承應。若鐵路告成,則聲勢聯絡,血脈貫通,裁兵節饷,并成勁旅,防邊防海,轉運槍炮,朝發夕至,駐防之兵即可爲遊擊之旅,十八省合爲一氣,一兵可抵十數兵之用。将來兵權饷權,俱在朝廷,内重外輕,不爲疆臣所牽制矣。”劉蓉合上報紙,“這是陳孚恩前日上的折子。”
江甯府裏的曾國藩半眯着眼,對着打了半日的圍棋苦苦思索,“這個陳孚恩,如今是什麽話都敢講了。”
“這也是他大司馬的本分,”劉蓉笑道,“再者,如今十二鎮大軍在手,他這個大司馬是曆代以來最赫赫權威的一個了,什麽話不敢說?隻要太後一聲令下,估摸着今個和英吉利開戰他都敢。”
曾國藩再仔細看了看那棋局,搖搖頭,丢下手裏的黑子,把棋盤一抹,“他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若是大軍集結順利,自然是節省不少時間,這糧草消耗自然也是極少,可最後這一句,本來我倒是想上折子辯上一辯,可看了那一句,老夫倒是不敢了,‘将來兵權饷權,俱在朝廷,内重外輕,不爲疆臣所牽制矣。’本座若是跳了出來,豈不是正中人下懷?”
“前些日子京中清流鬧得沸反盈天,不過卻沒有幾個大佬上折子彈劾穆揚阿,怕就是等着諸位督撫上折子,他們好收漁翁之利,可陳孚恩這樣把話赤裸裸的說出來,總督大人卻又不好說話了。”
“是啊,這就是陽謀,是皇太後喜歡做的事兒。”曾國藩喝了杯茶,閉目養神,“這鐵路的事,自然是成行的,想必軍機處也不會反對,不過想着每個省份都一起搞上,必然是不能的,那我這江蘇自然也不可能能第一個吃螃蟹,索性也别出頭了,京中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做便是,别攀扯上我。”
“東翁說的是,金陵之地,四通發達,賴于長江水系,交通便利,這鐵路的事兒一時半會用不到,若是第一個要建,那也自然是要在上海,不會在咱們金陵。”
“是這個理兒,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招商局、制造局的事兒辦得好,我這洋務的事兒也是辦成了。”曾國藩說道。
“輪船局那邊,徐壽、華蘅芳已經自己建了一首煤油機船,不日就可以下水了。”
“好!”曾國藩頗爲高興,連連點頭,“到時候我親自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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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兵合則強,兵分則弱。中國邊防、海防各萬餘裏。若處處設備,非特無此饷力,亦且無此辦法。苟有鐵路以利師行,則雖滇黔甘隴之遠,不過十日可達。十八省防守之旅,皆可爲遊擊之師。将來裁兵節饷,并成勁旅,一呼可集。聲勢聯絡,一兵能抵十兵之用。……處今日各國皆有鐵路之時,而中國獨無,譬如居中古而摒棄舟車,其動辄後于人,必矣!”
寶石山下面對着孤山的一個宅子,裏頭傳出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隻聽得他頗有興趣得讀完,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李鴻章這個折子上的好啊。”
說話是一個滿臉胡子穿着團壽長袍馬褂坐在太師椅上,悠哉晃蕩,春日寶石山繁花似錦,浙閩總督暫住的這個宅子又是其中風景之最,曲徑通幽,佳木繁蔭,幾支杜鵑點綴得庭院分外有生氣,太湖石邊上,左宗棠哈哈大笑,“這個李合肥,到底是太後面前最得意的人,陳孚恩這樣一起來,随即打蛇随棍上,這個折子表了自己的态度,又有自己的見解,實在是人才啊,所以我眼紅上海的繁盛是有道理的,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