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同治六年的二月,沉寂半年之久的交通部終于生出了事端。
“什麽?”李鴻藻刷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問着内管家,今個恰好是休沐的日子,一早就請了倭仁、翁同龢幾個同在弘德殿當差的同事,準備喝茶清談消磨一日,沒成想,坐下來沒有說幾句話,就得到了如此一個讓人不高興的消息。
“穆揚阿要建鐵路??!?”李鴻藻刷的站了起來,滿臉鐵青,“胡鬧台!”
中國人認識鐵路,大約是從19世紀30年代末開始的。息力在《英國論略》中介紹道:英國“又造(車力)辘路,用火車往來,一時可行百有八十裏”。郭實臘在《貿易通志》中比較詳細地記載了西方的鐵路情況,并提出鐵路“亦中國所當法”。洪仁玕更在《資政新篇》中提出修築鐵路的計劃:“先于11省通11條大路以爲全國之脈絡”。
“鐵路一成,對洋人入侵國土長驅直入有利,洋人可瞬息直達城下,這可是資敵啊。”翁同龢捏須慢慢說道,“正是這個道理,除資敵之外,占用大量農田、拆遷民宅墳墓,破壞風水;鐵路修成後,沿線舟車挑夫、行棧鋪房無以爲生,必将聚爲流寇。”李鴻藻面無表情得說道,“這鐵路,修不得!”
留着山羊花白胡子的一個老頭聲色俱厲得說道:“禮記雲,作****異服、奇技奇器以疑衆,殺。這鐵路且不說别的,單單一個改地貌,震動天下龍脈,穆揚阿就免不了去菜市口剮上那一刀!”
說這番話是徐桐,他頑固守舊,嫉惡西學,他家住在東交民巷,與各國使館相近,他就在大門口貼上“望洋興歎;與鬼爲鄰”的對子,來表示自己對洋人的憎惡。還有一事,他對這兩個位于伊比利亞半島上的海上強國,頗爲不解,曾有過這樣一段議論: “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國,史所未聞,籍所未載,荒誕不經,無過于此”。可謂之贻笑大方。
倭仁自從上次同文館之事受挫,一直都是萎靡不振,如今得了這樣的消息,不免也是大怒:“失我險阻,害我田廬,妨礙我風水,别的不講破土修建鐵路那是要破“龍穴”的,壞大清風水的事,決然不能做,這穆揚阿還到底是不是八旗子弟了?減滅國運的事情,哎,他真是該死。”
李鴻藻叫管家把穆揚阿上折子的抄本拿進來,對着在座的幾位說道,“年兄們,請寬坐,我且看看他說了什麽。”
翁同龢臉上是淡淡的,徐桐發了好些火,又說了好多牢騷話,喉中幹渴的緊,轉過頭拿起茶幾上的茶盞就準備喝茶,看到翁同龢的樣子,便開口問道:“叔平,你的意思呢?”
“諸位前輩在前,小子怎麽敢多說話,”翁同龢微笑說道,如今他不過才三十五六,就已經是帝師了。
翁同龢之崛起, 自然得益于其父翁心存。翁心存官至體仁閣大學士,後爲同治帝師。自此,翁氏家族進入鼎盛時期,稱“一門四進士、一門三巡撫; 父子大學士、父子尚書、父子帝師” 。在道、鹹、同、光四朝, 翁氏兩代累任高官。當鹹豐六年翁同龢以27 歲中一甲一名進士後,便擢任翰林院修撰。同治四年,又接替父業,入值弘德殿,爲同治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