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釋兵權這話雖然難聽,但也不是空穴來風,”慈禧太後發完了牢騷,開始說實話,“本宮也有這個意思。”
陳孚恩很是吃驚,“太後,可這事兒怕是不好辦啊,首先第一個,這各地督撫雖然是不敢違背太後的旨意,可隻要暗地裏挑唆些什麽,就夠中樞和軍機處鬧騰的了;第二,各團練也會彈壓不住,若是真的将這些兵丁強行留在京中,奪了兵權,起了嘩變,反而不美啊。”
“你說的本宮都知道,這些事兒确實是難辦,如今還沒好法子,隻不過這曾國藩等人,不可再去領兵,這是第一要緊的,”慈禧太後說道,“今日之話,你且不要出去說,你也好好想想,怎麽樣才能皆大歡喜,總之,軍權必須收回,”慈禧太後斬釘截鐵得說道,“若是軍權在地方,五代藩鎮之亂,就在眼前。”
“是,那豐台大營之事?”陳孚恩又問道。
“你讓武雲迪去處置吧,明個兒僧王就要入京了,也不怕他們鬧,隻要别鬧出大褶子,随便他們鬧,當兵的,火氣大,是正理。你隻要一視同仁,後勤供給不要有所分别就得了。”
“是。”
“對了,”太後突然想起什麽,“你今個來,軍機處怎麽說?”
“請太後恕罪,”陳孚恩聲音裏透着惶恐,“微臣來的匆忙,還未來得及去議政王那裏。”
太後嗯了一聲,隔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陳孚恩,陳孚恩身子微微發抖,“有些事兒還是要注意規矩的,陳孚恩,馬上去去軍機處和議政王彙報此事,并拿出一個法子來,總不能出大簍子,知道了嗎?”
“是。”
每個人都有别的心思,太後看着陳孚恩退下的身影,悄悄搖頭,“德齡,你說,這陳孚恩有什麽心思?你看出來嗎?”
“奴才以爲,”德齡眯着眼籠着袖子說道,“怕是想着離間太後和六爺來的。”
“你這話過了,”太後懶洋洋得靠在靠枕上,打了個哈氣,“他或許是無意的,不過大部分情況下,是故意的。”太後绛紅色的唇角微微彎起,“說是離間,未免過了點,不過想着看本宮和六爺有沒有嫌隙,這個他倒是跑不了。若是本宮不在乎他這件事,日後他自然也敢在外朝和六爺對着幹了,如此以來,六爺心裏就會有了疙瘩,和我生分了,這朝政就不妥當了。”
陳孚恩抱着這樣的心思,實在也怪不到他頭上,自己故意安排陳孚恩插在兵部,又讓賈幀入直軍機,明眼人都知道,自己也是想培育自己的勢力的,而不是全部都托付給恭親王,可權柄操于上,自己不得不防,做到了這個位置,是不是意味着一點人情味都沒了?慈禧默然長歎一聲,拿起案邊供的一支顫顫巍巍雪白花朵滿枝頭的玉桂,放在鼻邊嗅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德齡,你的心思是什麽?”
德齡默然不語,慈禧笑道,“罷了,你不說也就罷了,陳孚恩在他位置,不得不如此爲之,我在這個位置也不得不如此爲之,你去找個禦史,如此如此,大概也不用找,這會子有人預備着發作了。有一位偉人說過這樣的話,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慈禧太後擺脫了懶洋洋的狀态,恢複了精神抖擻的樣子,“人生的道路總是要這麽一路鬥下去的,要是少了争鬥,如今還有什麽有趣兒的事。高心夔現在在那裏?”
“在升平署排戲。”
“他倒是排戲上瘾了。”“太後笑道,不過似乎自己把高心夔放在升平署,倒是讓他品出來了這個差事的不同之處,“他最近在排什麽戲?”
“好像是穆桂英的戲。”
““讓他入園子,我有事要問他!”慈禧太後說道,把那支玉桂花放回到了花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