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荃怒氣沖沖,一把掀開曾國藩的帳簾,兩邊的中軍還未來得及行禮,曾國荃就進了帥帳,“大哥,這麽急切地叫我,所爲何事?”
“即刻退出江甯城,将江甯城交都興阿、富明阿兩部。”
“什麽!”曾國荃原本的怒氣就沒平複,這會子聽到如此荒唐的命令,怒氣就是按捺不住, 怒喝出聲,“都是咱們兒郎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憑什麽要給那些八旗的廢物!”
“老九!”曾國藩也怒了,這個九弟的眼力見實在是太差了,不問根由,就是大發雷霆,“勝保下獄了!”
“什麽!”
瓜爾佳勝保,作爲滿洲下五旗的世仆,他出身卑微,被滿洲宗室權貴所賤視。他發迹變泰的資本唯在軍功,而他先前的軍功多屬假冒虛報,早爲識者不齒。他在辛酉政變前後居功驕橫,卻不悟在恭親王們眼裏無非“功狗”,早已注定兔死狗烹的宿命。辛酉政變得逞,議政王奕訢給他的獎賞,是鑲黃旗滿洲都統兼正藍旗護軍統領,一身充當八旗兩軍統帥,地位夠高了,卻随即打發他去主持剿撚。他以爲這是再造帝國的重任,欣然就職,卻隻會一招,即用官祿收買撚軍頭目就“撫”。不想撚軍頭目苗沛霖,比他更狡詐,安撫受重賞之後,随即倒戈,以緻“中外交章,劾勝保驕縱貪淫,冒饷納賄,擁兵縱寇,欺罔贻誤”。于是恭親王獲得垂簾聽政的慈禧太後同意,下令查辦。而委派查辦的首席大臣不是别人,正是僧格林沁親王。當然僧王對勝保的罪狀,件件“查實”。議政王唯恐勝保狗急跳牆,在先已将他調往陝西剿撚,密令僧王“監制”,這時又密诏多隆阿率重兵到陝西傳旨,“宣布勝保罪狀,褫職逮京,交刑部治罪,籍其家。”
曾國荃一臉不敢相信,“勝保可是保聖駕,滅顧命八賊的大功臣,怎麽會下獄了?”
“嘿嘿怎麽不會,他的功勞也就是在八裏橋幫着僧王一把罷了,然後上了那個請垂簾的折子,除非如此,他那裏有如今的地位,”曾國藩對着曾國荃搖搖頭,“又聽聞他時常自吹自擂,兩宮太後和皇上都是他一力保下來的,這樣的話,誰聽了不刺耳?就是恭王爺也難免會吃心,今個倒了,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兒!這樣的前車之鑒,你還不受教?”
曾國荃目瞪口呆,“何桂清已經身死,這個可是同治朝的第一個從一品大員,還是太後一力處死的,他是我的前任,皇太後雖然未曾明指,可咱們都知道這位太後不是容易糊弄的,谕旨上說的含糊,也沒明着要洪秀全的金庫,你就悶聲發大财,帶回老家!”
“可這洪秀全的龜兒子和李秀成還未就擒!”
“已經投降了,”曾國藩一臉哀歎,畢竟未盡全功,“他們兩個去淳化縣投到李鴻章部裏了。”
曾國荃大怒,“什麽!倒是讓他得了便宜,不行我要親自前去淳化縣将他們兩個人要過來!”正準備提腳出門,卻又硬生生定住,曾國藩幽幽說道,“你還想着繼續跋扈下去?若不是咱們見王就殺,李秀成未必不敢朝着咱們投降,咱們也能給他一個好的價錢,如今倒是好,成全了少荃,滿招損,謙受益,老九,我會給你上一道折子,說是身體不适,要退職。”
“大哥!”曾國荃十分驚恐,如今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位置,若是退職,那可是什麽都空了!“老九我身子還好的很,哪裏得病了!”
“你再這樣的性子,遲早要給咱們曾家帶來災禍!急流勇退懂不懂!”曾國藩厲聲喝道,一臉恨鐵不成鋼,“何桂清之死,勝保下獄,下诏慎殺,這都是敲打老夫,告誡老夫不要走錯一步,你要是存了别的心思,我說不得要大義滅親,”曾國藩神色皆厲,曾國荃原本怒火朝天被打擊的垂頭喪氣的,“如今這樣的功勞,可保咱們三代富貴,君子之澤,五代而斬,能保三代富貴,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江甯城破三日後,李秀成攜幼天王投李鴻章部,李鴻章舉天王印玺盡收太平軍舊部,江南爲之一清,湖北巡撫曾國荃上折,祈病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