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道士随意擺動拂塵,打走在自己身邊打轉的小蟲子,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忠王何須驚訝,忠王之名,天下皆知,若不是天王嚴禁僧道尼,貧道早就想入天京城來和忠王親熱一番了。”
兩行人就這樣隔溪交談,李秀成見隻有兩個人,便放下了心,“道長謬贊,秀成不敢當,請問道長攔住我去路,所謂何事?”
那個道士盯着李秀成看了幾眼,方淡然說道,“此路不通,鮑超的騎兵正在十裏之外的鎮子上休息,前方是死路,還是轉方向吧。”
李秀成目光一凝,“還請道長指點迷津。”
那道士滿意地點點頭,“忠王果然懂得知進退,不如朝着東南去吧,那或許有着一線生機,”
“敢問道長何謂一線生機?”李秀成連忙追問道。
“一線生機,全憑王爺去争取,若是時機得當,似乎能起死回生,”道士再一稽首,也不理會坐在馬上的幼天王,“貧道幫你去阻一阻朝廷的騎兵,今個得了善緣,日後若能相見,還請忠王施一口齋飯。”說完,就掉頭徑直走了,那個童子朝着李秀成擺了一個鬼臉,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布袋,隔河扔了過來,“接着!”
李秀成困惑地一把抓住那個布袋,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腰牌,上頭寫着“淮”一個大字,翻過面,寫着“丙戌”兩個字。
“這是李鴻章淮軍的字号?”
。。。。。
“教主你讓李秀成去淮軍營中,是想挑起湘、淮内鬥嗎?”那個童子不複剛才天真的樣子,一臉凝重地朝着那個道士發問。
兩人健步如飛,一下子就靠近了那個鎮子,道士袖子裏拿出來一個火折,點燃了鎮外的一個木房子,房子剝落燃起,“這确實是一點,”道士拍拍手,“若是如此,江南局勢更是擾亂不堪,于我教大業有利。”
“請恕小的多嘴,您說的那位,已然脫了劫數,爲何,爲何還要如此?”
“童兒,”道士不以爲忤,哈哈一笑,“哈哈,咱們其實和洪秀全這厮也是一般,若是我們聯手,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奈何他是草包一個,入主江南,把什麽人都得罪了,僧道尼這也就罷了,江南士紳,文人全部殺戮而盡,又不懂得分潤些許利益給那些泥腿子,這樣若是不敗,真是老天無眼了,還是有幾個有才幹的将領才苟延殘喘到了今天,可他畢竟是比不過紫禁城高居寶座之上的那位,如今舉全國之力,自然能快速地料理了他,彈指間,灰飛煙滅了。”道士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笑容,“自以爲是,這樣的人也能享受幾年天子富貴榮華,居然也能安然身死,看不到他的天國覆滅這一刻,真是遺笑天下大方之家,多平添了世間的笑料,童兒,我真是不甘心啊。”
“教主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将來一定能成就一番霸業。”那個童子連忙安慰。
“哈哈 ,這些話就别說了,這人世間,有才能的人多了去,最關鍵的還是要有機遇,若無雲水,龍難騰九天之上,本座也是一樣,若無機會,這輩子怕也是難見神教功業的那一天。”那道士看着紛雜起來的鎮子,轉身離開。
“老爺你還沒未答複小的呢!”那個童子卻是不依,這會子自己還是一頭霧水呢。
“李秀成一幹人等不過是本座送給那位的一點點見面禮,徒兒,咱們這種人,最怕的不是大業無成,而是身死道消,所以最怕的就是被人利用了,鳥盡弓藏,”那個道士長長得吐了一口氣,“陳玉成已然就擒,如今看來不知是否會身死,若是北邊那位真有雄才大略,能容下這些人,自然也能容下我們!”
那童子悚然動容,良久不說話,過了一會,才默默說道:“教主這......”
“不急不急,咱們等了這麽些年,還等不了這一時半會?本座絲毫不急,”那個道士慢慢踱步,朝着南邊走去,“曾剃頭最喜殺人,若是那洪姓小子和李秀成落入他手,必死無疑,童兒你說的對,這是見面禮,亦是離間的利器,若是淮、湘反目,也是好事兒,若是江南各軍和衷共濟,那就看看這爲君者的心腸,若是有心,笑納了咱的禮物,自然會來尋我,那才值得咱們靠上去,完成自己個的大業,也無需擔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這亂世裏,若不是下棋之人,這旗子,就要做好出局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