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毛覆滅,公威震天下,堪比呂尚、武侯,海内鹹服,此時若是振臂一呼,豈不是從者雲集?江南半壁,自然就歸公所有,金陵之地,虎踞龍盤,帝王興所,十年生聚,效仿太祖,揮兵北伐,自然中華混元一統,号令中原,再創盛世,”王闿運帶着魅惑的聲音在金殿之中響起,曾國荃早就露出了意亂神迷的表情,“那時候功績豈是能如今這樣的場面相比的!”
“滌公可有意乎!”王闿運眼睛直盯盯地盯着曾國藩,“闿運雖然不才,若是滌公有意,某願爲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時間殿内寂靜無聲,彭玉麟雖然不說話,手裏握住的腰刀确是握的緊緊的,曾國荃喘着粗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曾國藩,這時候他不敢說話,就怕擾了自家大哥的思緒。
“哎~”曾國藩長歎一聲,意氣蕭索,擺擺手,眼中的猶豫轉爲堅定,看着王闿運:“壬秋,你不要用這種話來試探我!想我曾某屢受國恩,以一同進士的身份得到如此重用,已經是感激涕零,你不要用這樣的叛逆之言來試探我,我若是從了你的意,”曾國藩指着丹陛說道,“又和洪秀全這種中國的亂臣賊子有什麽區别?”
王闿運又準備說什麽,曾國藩一揮手,阻止了王闿運的話,“你别再說了,今日的話,出了這裏,我就當沒聽到。”
“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曾國藩背着手出了金殿,臨走之前說了這麽一句詩,“這也是我的自白,你等要好生知曉!壬秋,江甯局勢未平,不是你該留的地方,叫雪琴送你一程吧。”
曾國荃叫了好幾聲大哥,曾國藩隻是當做聽不見,王闿運看着曾國藩的背影苦笑連連,彭玉麟沉默不語,想了一會,對着王闿運說道,“壬秋,你準備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了,”王闿運似乎老了好幾歲,原本挺拔的身子彎了下來,似乎變成了一個老翁,“肅中堂大勢已去,我怕葉赫那拉氏清算,故漂泊無蹤,原本想着勸動曾督,在這江南謀得安身立命的功業,沒想到滌公卻是要一心做朝廷的忠臣,雪琴,你别怪我,之前沒有和你講,我來的目的。如今這樣,哎,那我也無法了。”
曾國荃啐了一口,“那也隻好聽大哥的了,兩位,我少陪了,實在憋的慌,要出去殺幾個人才痛快!”說完就拎着刀出殿了。
“原本是想着勸動大帥,和葉赫那拉氏對抗,也好出出肅中堂的惡心,”王闿運歎氣,“不過也别想着舒服,”王闿運恢複了鬥志,目光炯炯,“我先找個書院講講學,歲月靜好,時光漫漫,日後總要給她弄一點事故出來的!”
密林之中,稀稀拉拉地走着幾個人,帶着一匹驽馬蹒跚走着,驽馬上還坐着一個瘦小的穿着青衣的男孩,那個男孩臉色蒼白,春雨陣陣,身上已然淋濕了,瑟瑟發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那男孩悄聲對着走在前頭,拿着腰刀警惕地左右環視,頭包頭巾的中年男子說道:“忠王,先休息一下?我實在是冷極了。”
那個中年男子轉過頭,胡子拉碴,渾身幹瘦,隻有一雙眼精光四射,李秀成對着坐在馬上的洪福瑱說道:“還請天王忍耐一下,這左近清妖鮑超的騎兵狗子多的緊,等到了西邊,咱們再理論。”
洪福瑱乖巧地點點頭,“都聽王叔的。”李秀成護着幼天王從天京之中殺出,原本還有數百人,結果被清軍沖散了大部隊,隻是留下這十來個人還緊緊護住洪福瑱一路殺了出來,“天王切莫心急,咱們去了西邊,收羅舊部,必然能護的咱們周全。”這時候李秀成也知大勢已去,不再說什麽重建天國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了。
一行人出了密林,沿着山間小路慢慢得朝着西邊走去,方過了一道小溪,就聽到前頭響起了歌聲,李秀成臉色凝重,一揮手,讓人團團護住洪福瑱,自己也緊握住了手裏的長刀。
“已矣乎,道不明,性命誰能認的清?角勝場中争上下,羊腸路裏講聲名。恩愛牽纏難解脫,機謀識見乃偏精。如此俱皆尋死事,能知悔悟是豪英。”
一曲道歌唱完,樹後閃出了一個穿着青衣道袍的黑須道士,邊上還有一個童子,那個道士臉上含笑,朝着李秀成等人一稽首,“無量壽佛,忠王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