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王娘是最近得寵的,說話也是貼心極了,勸道:“天王不可胡思亂想。國醫不是說了嗎?現在是隆冬時節,寒氣大、濕氣重,一旦到了春暖花開時節,這病自然就好了。”
“醫生之言,隻能信三分。”洪秀全說,“有病三分靠治,七分靠自我調理。”
第六十三王娘笑道:“這是明白話呀,那天王就該放寬心好好調理才是。”
洪秀全歎了一聲,半響才慢慢說道:“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都令朕憂心啊。誅了韋昌輝以後,本來已經很好了,怎麽一下子又四處告急了呢?陳玉成一走,朕可靠之人隻有李秀成一個了。”
外頭進來了一個女官,“天王,忠王回來了!”
“什麽!”洪秀全大喜,連忙掀開蓋在下半身的被子,站了起來,“宣,快宣。”第六十三王娘連忙扶住,“萬歲爺小心着些,”扶起洪秀全,王娘見到那個女官站在原地還不出去,奇道:“還站着作甚?趕緊出去傳旨呀。”
洪秀全看到那個女官呆在原地,眉毛不由得皺了起來,“什麽事兒?”
“忠王進城的時候殺了幹王家的一個守門官......”
洪秀全臉上閃過一絲陰霾,随即消逝,“不過是一個守門官,殺就殺了,宣忠王到九重金殿。”
“忠王身後跟了一大群的侯爺......”
“那就讓忠王一人進殿,違令者合朝誅之!”
忠王進金殿的時候,洪秀全已經端坐在在丹陛之上了,李秀成一個人孤零零得進殿,見到端坐在高台之上宛如神袛一般看不清面目的天王,原本義憤填膺得心情變得忐忑起來,連忙跪下山呼天王萬歲。
洪秀全臉上淡淡的,讓李秀成起來,然後直接問:“外面戰事如何?”
“不太好。”李秀成因爲想說服洪秀全放棄天京“讓城别走”,就沒有隐惡揚善,他說:“蘇州、常州一失,曾國藩和洋人的‘常勝軍’勢必都壓到天京來,現在天京外圍隻有鍾山在我手中,其他水路要沖俱陷清妖之手,天京已十分危急。”
洪秀全倒顯得很鎮定,他嗤之以鼻,信心滿滿說:“我們兩破江北、江南大營,不是都度過了危機嗎?你們每一次都把清妖說得如此這般厲害,淨長清妖志氣,滅我天國威風。”
李秀成擔憂地回答說到:“這一次與以往不同了。曾國藩連破江南各地,氣勢洶洶,王錦繡連克無錫等地,洋鬼子也幫襯着他們,城内糧草已快用完了,外面又運不進來,确實危在旦夕了。”
洪秀全淡然說道:“這都是小意思,當年翼王當年因爲缺糧,還把幾萬婦女放出城去呢,舉國吃粥的日子也有過,朕也帶頭吃過粥的。”
“那時我們外面尚有兵可調,皖北、江西都在我們手中,如今江西皖北已經是清妖的後方了。”
洪秀全說:“浙江不是有李世賢大軍嗎?爲什麽不調他來?”
李秀成心下慘然,這都是什麽時候的情報了,天浙省、蘇福省早就不複存在了!但是天王發問,卻不得不說明情況:“去年,浙江我軍就已經全被左宗棠趕出了湖州,浙江已經沒有李世賢的兵了,李世賢如今正在句容,爲天京征糧。”
洪秀全默然,說:“這麽說,沒有人來解天京之危了?”
李秀成說:“臣這不是帶一萬精兵回防天京了嗎?”
“一萬夠嗎?”洪秀全說道,他不是全不通軍事,“那不是杯水車薪嗎?”
“正是。”李秀成不失時機地說,“臣以爲,天京既無險可守,也怕守不住了,糧道欲斷,守下去隻能坐以待斃。”
“大膽!”洪秀全大怒,厲聲尖叫,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裏回蕩,仿佛是太監一樣的高音飄蕩在殿裏。“大膽奴才,敢叫朕放棄這小天堂!真以爲朕不敢殺你嗎!”
李秀成連連磕頭,苦勸道:“天王,我死不足惜,可是我還是要據實禀告,這天京不過是一座城而已,放棄了還能再打回來,咱們當年縱橫湘贛,靠的就是靈活機動,這才一路闖到了江南來,打下這半壁江山,隻要咱們人還在,這天京遲早咱們是能回來的!”